“孤公务繁忙，来得迟了些，还望顾大人不要见怪。”
此言一出，周围的宾客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太子殿下，竟然对一个区区五品官，用上了“见怪”这样的词？
这是何等的礼贤下士。
这是何等的恩宠。
顾明看着眼前这位笑容和煦的太子殿下，心里的小人已经快把键盘敲烂了。
大哥，你可别这样笑，我害怕！
你这是给我送贺礼来了，还是给我送催命符来了？
你爹要知道你这么搞，明天就不是请我喝茶了，是直接请我全家喝断头酒了啊！
求求了，当个高冷太子不好吗？你这样我很慌啊！
顾明心中疯狂吐槽，脸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诚惶诚恐的模样。
他连忙躬身行礼，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殿下亲至，已是臣天大的荣幸，臣……臣惶恐之至。”
朱标笑着扶住了他，手掌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动作亲昵自然。
“今日你是新郎官，是最大的主角，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他转头看了一眼司仪，温和地说道。
“吉时已到，莫要耽误了正事，开始吧。”
“是，是！”
那名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司仪，这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原位。
随着一声悠长的“吉时已到——”，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顾明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完全是靠着本能，在司仪的唱喏声中，完成着一个又一个动作。
他的身旁，凤冠霞帔的沈静姝，同样有些紧张。
透过凤冠垂下的珠帘，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聚焦在自己和夫君的身上。
尤其是那道来自太子的目光，更是让她心跳加速，手心都渗出了细汗。
但当她看到身旁那个挺拔的身影时，心中所有的紧张与不安，都奇迹般地平复了。
不管将来会面对什么。
只要有这个男人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顾明与沈静姝并肩而立，朝着空无一人的主位，深深地拜了下去。
沈万三坐在宾客席上，看着这一幕，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夫妻对拜——！”
顾明转过身，与沈静姝相对而立。
隔着那层朦胧的珠帘，他仿佛能看到新娘那娇羞又幸福的眼眸。
两人缓缓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司仪最后一声高亢的唱喏，整个庭院，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与恭贺声。
喜娘和丫鬟们簇拥着沈静姝，朝着后院的婚房走去。
顾明站在原地，看着妻子离去的背影，心中一暖。
从今天起，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终于有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然而，还不等他感慨完，一群人就已经端着酒杯，将他团团围住。
为首的，正是太子朱标。
朱标举起酒杯，满脸笑意地看着顾明。
“顾大人，这第一杯酒，孤敬你。”
“祝你与沈氏小姐，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顾明头皮发麻，连忙端起酒杯。
“臣不敢，臣敬殿下。”
他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了太子带头，其余的官员们，哪里还坐得住。
李善长笑呵呵地走上前来。
“顾贤侄，老夫也敬你一杯。”
刘伯温摇着扇子，紧随其后。
“顾大人，同喜同喜。”
汤和、胡惟庸、杨宪……
一个又一个朝堂大佬，排着队给顾明敬酒。
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国家级的庆功宴。
顾明来者不拒，一杯接着一杯地往下灌。
他知道，今天这酒，不喝也得喝。
与其扭扭捏捏，不如痛快一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顾明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人影都变成了重影。
耳边是嘈杂的劝酒声和恭维声。
“好酒量啊！”
“再来一杯！”
“不醉不归！”
救命……
这帮老六，是真想把我灌死在婚礼上啊……
我感觉我快要升天了……
这是顾明失去意识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
夜色渐浓，天边最后一抹余晖也被墨色的苍穹吞噬。
顾府的庭院里，灯笼散发着温暖而喜庆的红光，将长廊照得一片通明。
两个顾府下人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一个醉醺醺的身影，艰难地朝着后院挪动。
顾明的脑袋沉得厉害，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晃动，脚下踩着的青石板路也变得软绵绵。
“老爷，您慢点。”
“水，水……”
顾明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喉咙里火烧火燎。
一个机灵的婢女立刻端着一碗汤水快步走了过来。
“老爷，醒酒汤来了。”
顾明眯着眼，看到递到嘴边的白瓷碗，只当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来敬酒。
他一把夺过碗，仰头就灌了下去。
汤顺着喉咙滑入胃中，仿佛一盆冰水浇在了滚烫的头脑上，那混沌的醉意竟消散了大半。
他晃了晃脑袋，眼前的重影慢慢合拢，视线逐渐清晰起来。
另一个下人端来一盆凉水。
顾明将脸埋进水中，冰冷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
他抬起头，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胸前的大红喜服。
镜子里的人，虽然略显狼狈，但一双眼睛却恢复了神采。
洞房。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他推开搀扶的下人，整理了一下衣冠，大步朝着后院的婚房走去。
…………
婚房之内，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烛火跳跃，映得满室通红。
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剪纸，桌上摆着花生、桂圆、莲子等寓意吉祥的果品。
沈静姝端坐在床沿，头上的红盖头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只能看到自己身前的一小片红色。
她的心跳得有些快，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陪嫁来的两个婢女，喜儿和福儿，正小声地说着话。
“小姐，您说姑爷什么时候才来啊？”
性子活泼的喜儿有些按捺不住，在房间里踱来踱去。
“别急，前院那么多宾客，姑爷肯定被缠住了。”
福儿一边说着，一边给沈静姝面前的茶杯续上热水。
突然，喜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凑到沈静姝身边。
“小姐！小姐！您猜我刚才出去听到了什么？”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藏不住的兴奋。
沈静姝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了侧头。
“韩国公！李善长李大人！他老人家竟然也派人送了贺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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