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音离去时那绝望又隐忍的眼神,在夏幼薇心中挥之不去。那不仅仅是被欺凌后的恐惧,更像是一种深陷泥潭、无法挣脱的绝望。
她原本打算继续在附近探查一番,此刻却没了心情。那个柔弱乐人的身影,总在她眼前晃动。
她对引路的小太监道:“你去打听一下,刚才那个乐坊的嬷嬷,是什么来头。小心些,别让人察觉。”
小太监虽不明所以,但见夏幼薇神色凝重,连忙应声去了。
夏幼薇则带着春晓,沿着北音离开的方向,缓步而行。她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样做,或许是特种兵对“任务目标”的某种惯性关注,或许只是心底那点未泯的同情心在作祟。
穿过一片略显荒芜的花圃,前方出现几排低矮的屋舍,这里已是乐坊司乐人和低等宫人居住的区域。环境比起宫殿的奢华,可谓天壤之别。
一阵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从一间小屋后传来。
夏幼薇示意春晓留在原地,自己悄声走近。
只见屋后角落的石阶上,北音正抱着他那张古琴,蜷缩在那里,肩膀微微抽动,低声啜泣。他似乎极力想忍住哭声,但那悲伤却无法抑制地溢出,显得无比凄凉。
夏幼薇心中微叹,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北音受惊般猛地抬头,看到是夏幼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连忙用袖子胡乱擦拭脸上的泪痕,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小、小姐……您怎么……”
“路过,听到声音,过来看看。”夏幼薇在他身边不远处的石阶上坐下,语气平和,“还在害怕?”
北音低下头,摇了摇,声音依旧带着哭腔:“没……没有……只是……只是觉得自己无用,总是给小姐添麻烦……”
“麻烦的不是你,是那些欺软怕硬的人。”夏幼薇看着远处灰扑扑的墙垣,淡淡道,“在这宫里,软弱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北音身体一颤,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小姐……说得是。是奴……太没用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自我厌弃和绝望。
夏幼薇转头看他:“你琴弹得很好?”她记得那些纨绔骂他时,还死死抱着琴。
北音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光,那是提到唯一擅长事物时本能的光彩,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奴……自幼习琴,略通音律。但也仅此而已了。”
“自幼习琴?你并非生来就在乐坊?”夏幼薇捕捉到他话里的信息。
北音的神色瞬间变得哀伤而遥远,他抱着琴,仿佛能从冰冷的琴身上汲取一丝温暖。他犹豫了片刻,或许是夏幼薇之前的维护给了他一丝勇气,他低声开口,讲述起自己的身世。
“奴原本也是官宦之家出身。”他的声音飘忽,带着回忆的苦涩,“家母曾是江南一带的七品县令,虽非大富大贵,却也家境殷实,父母慈爱。奴自幼习琴读书,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时光。”
“后来母亲遭人陷害,卷入一桩贪墨案中……家道中落,母亲病逝狱中。”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父亲承受不住打击,也随之而去……家产充公,奴与妹妹……被没入贱籍,发配京中……”
“妹妹……”北音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担忧,“奴还有一个妹妹,名唤南笙,那年才刚满十岁……我们原本一同被发配到宫中为奴,妹妹年纪小,被分去了浣衣局做杂役……奴则因为略通音律,被分到了乐坊司……”
“本以为虽然辛苦,但至少兄妹二人同在宫中,还能偶尔见上一面,互相照应……可是……可是去年,妹妹突然不见了!”北音的眼泪再次涌出,顺着苍白的面颊滑落,“浣衣局的人说,她是不小心失足落井……可是奴不信!南笙她从小就胆小谨慎,怎么会跑去井边玩耍?奴去求管事嬷嬷,去求那些公公……他们都说查无实据,让奴节哀……”
“奴连妹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她到底遭遇了什么都不知道”他泣不成声,单薄的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如今这世上,就只剩奴孤零零一个人了,活着……也不知道为了什么。今日若不是小姐相救,奴或许……”
或许就任由那些纨绔打死,也算是一种解脱。他没说出口,但夏幼薇听懂了。
看着眼前这个哭得浑身颤抖、仿佛随时会碎裂开的少年,夏幼薇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愤怒。又是陷害,又是家破人亡,兄妹离散,甚至可能遭遇不测……这吃人的世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悲剧?
她不禁想起了自己前世也是孤儿出身,更能体会那种无依无靠的孤寂感。虽然她选择了坚强和战斗,但北音显然没有她那样的力量和环境。
“你说你妹妹,可能并非意外?”夏幼薇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柔。
北音抬起泪眼,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挣扎,他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奴后来偷偷打听过,有人说好像看到南笙失踪前,被一个大人物宫里的嬷嬷带走了。其他的就再也查不出了”
大人物宫里的嬷嬷?
夏幼薇立刻联想到了刚才那个眼神阴鸷的孙嬷嬷,以及她背后那位病弱的二皇女。
难道北音妹妹的失踪,也和他们有关?
这个念头让她脊背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位二皇女和她手下的人,手段也未免太过毒辣!对付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目的何在?
她看着北音那充满恐惧和无助的眼神,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反而会吓到他。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安慰道:“别怕。活着才有希望。你妹妹的事或许,以后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北音茫然地看着她,似乎无法理解这种“希望”从何而来。
就在这时,之前派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回来了,对着夏幼薇微微摇头,低声道:“小姐,问了几个人,都支支吾吾的,只说孙嬷嬷是二皇女殿下的乳母,后来成了贴身嬷嬷,很得殿下信任,在宫里也有些年头了,其他的都不肯多说。”
果然如此。夏幼薇心中冷笑。一个乳母嬷嬷,能让宫人如此忌惮,可见其手段。
她站起身,对北音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今日之事,我会记着。若是那些人再来找你麻烦,你可以……”她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块小巧的、刻着将军府印记的玉牌,递给北音,“拿着这个,若是紧急,可持此物来将军府寻我。或许能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玉牌是原主平时用来调遣府中下人或证明身份的小物件,算不得多么贵重,但代表着她将军府小姐的身份。
北音看着那枚触手温润的玉牌,如同看着什么烫手山芋,不敢去接:“小姐,这太贵重了,奴不能……”
“拿着。”夏幼薇将玉牌塞进他冰凉的手中,语气不容拒绝,“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记住我的话。”
北音握着那枚还带着夏幼薇体温的玉牌,感受着那一点微弱的暖意,仿佛冰冷绝望的生命里,终于照进了一丝微弱的光。
他抬头望着夏幼薇,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这一次,却不仅仅是悲伤,还有难以置信的感激。
他猛地跪下,对着夏幼薇重重磕了一个头:“小姐大恩,北音永世不忘!”
夏幼薇扶起他:“不必如此。我该回去了,你好自为之。”
她转身离开,心情却比来时更加沉重。
北音的身世像一面镜子,映照出这个凰权世界光辉下的阴影和残酷。而他的遭遇,似乎又隐隐和自己的落水,以及那位深藏不露的二皇女联系在一起。
这一切,绝非巧合。
她回头看了一眼,北音依旧站在原地,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玉牌,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那双含泪的眸子里,情绪复杂得令人心碎。
喜欢我们的妻主是特种兵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我们的妻主是特种兵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