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的神念,如同最轻柔的微风,在这片充斥着无尽悲怆与死寂的“怨魂深狱”中缓缓拂过。眼前的景象,比那血池炼剑之地更令他感到一种源自大道层面的悲凉与愤怒。这些悬浮于虚无、被魔气锁链贯穿的光晕,曾是开天辟地之初,与洪荒天地同生、执掌部分法则权柄的先天神魔!它们是这个世界古老历史的见证者,是构成天地秩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此刻,它们却如同被钉在永恒刑架上的囚徒,在无声中承受着本源被抽取、灵性被磨灭的极致痛苦。
他的“目光”所及,大多数神魔残魂的光芒都已极其黯淡,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它们的形态更加模糊,连原本的色彩都几乎被魔气侵染殆尽,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核心,还在本能地抵抗着锁链的吞噬。意识,早已在漫长到无法计数的岁月折磨与魔气侵蚀下,彻底泯灭、涣散。它们的存在,如今只剩下最纯粹的本源力量,如同尚未开采殆尽的矿藏,被那冰冷的魔链日夜不停地抽取,汇入这魔窟未知的深处,滋养着那孕育中的灭世灾劫。这些残魂,已然成为了这魔窟运转的“养料”,连哀嚎都已无力发出,唯有无边的死寂昭示着它们曾经的辉煌与当下的悲惨。
然而,就在青玄的神念扫过魂狱最深处,那片魔气尤为浓稠、禁锢之力也最为森严的区域时,一团奇异的光晕,如同灰烬中未曾彻底熄灭的余烬,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
那团光晕,其形态并不比其他残魂清晰多少,同样模糊而摇曳,但其色彩却迥异于所有!它并非单一的色彩,也非几种颜色的简单混杂,而是呈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回归了万物源初的混沌灰蒙之色!在这片灰蒙的核心,隐约可见两道气息截然不同的气流——一者至阳至刚,散发着净化与创生的微光;一者至阴至柔,蕴含着归寂与终末的意境——这黑白二气,正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却又带着某种亘古不变韵律的方式,极其微弱地流转着。
它们并非在对抗,而是在试图相生相济,维持着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正是这种艰难的平衡,使得这团灰蒙光晕在这片死寂的魂狱中,如同暴风雨中一盏不曾熄灭的孤灯,顽强地维系着一丝不灭的灵光!
尽管,它同样被数条格外粗壮、魔纹更加深邃复杂、几乎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魔气锁链狠狠贯穿,魂光在锁链的搏动下剧烈摇曳,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散,但其散发出的那种本质气息,其魂光的凝练程度,以及那艰难维持的阴阳流转道韵,都远远超越了周围的其他残魂!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邃、更加贴近大道本源的强大气息!即便沦落至此,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屹立于洪荒顶峰的绝世风采!
更让青玄心中剧震的是,当他小心翼翼地将一缕神识,如同试探水温般,极其轻柔地靠近那团灰蒙光晕时——
那光晕,竟微不可察地波动了一下!
不是被魔链抽取时的被动震颤,而是一种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存在,被一丝来自外界的、迥异于此地死寂氛围的“生机”所触动,而产生的主动反应!
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细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在魔气的侵蚀下彻底断裂熄灭,却又带着一种历经万劫而不磨的冷静与洞悉世事的睿智的意念,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如同跨越了无尽时空长河,传递到了青玄的心神之中:
“外……来……者……?”
这残魂,竟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的灵智!
青玄心中一动,既惊且佩。惊的是在此等绝境之下,竟还有残魂能保持意识,其实力与意志之强,简直匪夷所思。佩的是,那意念中虽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万古的沧桑,却并无疯狂与混乱,反而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平静,这绝非寻常神魔所能企及的心境。
他立刻以神念谨慎回应,语气带着对前辈的敬意:“晚辈青玄,机缘巧合,误入此地。感知到此地异常,特来探查。不知前辈是……何方神圣,竟遭此大难?”
那灰蒙光晕再次微微波动,似乎是在“看”向青玄隐匿的方向,又像是在回忆那早已被岁月尘封的过去。断断续续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将名号视作尘烟的淡然与超脱:
“……阴阳……之名……早已……随……那个……时代……一同……葬下……”意念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疲惫,每一个字眼的传递都仿佛耗尽了残魂极大的力量,“知晓……亦……无益……徒增……感怀……”
阴阳?!
青玄的识海仿佛被一道开天辟地般的混沌神雷劈中,瞬间一片空白,随即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阴阳老祖!
这可是与传说中的道祖鸿钧、魔祖罗睺等同为自混沌中孕育而生的混沌魔神出身!于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执掌阴阳大道,乃是构成洪荒世界最根本、最核心的法则之一!其威名赫赫,贯穿了洪荒最古老的历史,是真正屹立于天地巅峰的绝世存在!
他怎么会……也落得如此下场?!其残魂竟被囚禁于此,与这些后天生灵乃至其他先天神魔的残魂一同,受这魔气锁链日夜不停的抽取与折磨?!
这消息太过震撼,让青玄一时间竟有些难以置信。但感受着那灰蒙光晕中艰难维持的、纯粹而本源的阴阳道韵,以及那远超其他残魂的本质气息,他又不得不信!除了那位传说中的阴阳老祖,还有谁能在此等绝境下,依旧维系着一丝阴阳流转的平衡,保留着一份清醒的灵智?
就在青玄心神激荡之际,阴阳老祖那微弱却冷静的意念再次传来,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警示:
“魔祖……罗睺……其志……非仅……称霸……他欲……收集……吾等……残烬……为薪柴……点燃……那……焚尽……洪荒……重塑……混沌的……灭世……之火……”
“……此地……乃……万恶……之源……凶险……远超……汝之……想象……小友……身具……异宝……气息……纯净……非是……魔道……速……离去……莫要……沾染……此间……因果……”
即便自身处于如此悲惨的境地,魂体被魔链贯穿,本源被不断抽取,阴阳老祖残魂传来的意念中,却依旧带着对后来者的一丝关切与警示。这份坚守的清明,这份身处绝境犹存善念、心系洪荒的心怀,让青玄在无边的震撼与悲凉之中,油然而生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然起敬!
这位古老的存在,无愧于其混沌魔神的跟脚与执掌阴阳大道的身份!
虽然阴阳老祖的残魂显然也被魔气侵蚀得极其严重,传递意念都无比艰难,但那丝始终不曾泯灭的清醒,以及那超然物外的气度,都让青玄深深动容。他面对着这团代表着洪荒一段古老悲歌的灰蒙光晕,如同面对一位值得敬仰的古老先贤,心神沉静,充满了敬意。
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了解这座魔窟、了解罗睺真正图谋的、可能绝无仅有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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