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熹微被半“请”半“扶”地带到了会议中心顶层一间隐秘的套房。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套房里只有她和那个坐在宽大沙发上、面色冷峻如冰的男人——陆北辰。
他换下了西装，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衫，更显得身形挺拔，却也更加疏离。他没有开主灯，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他一半的脸庞隐在阴影里，看不清具体表情，但那股低气压几乎凝成了实质。
“看来，‘止步’的警告对你毫无用处。”陆北辰率先开口，声音平稳，却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带着刺骨的寒意。
沈熹微站在房间中央，没有坐下，也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一路上的惊慌已经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既然已经被找到，再掩饰也无济于事。
“有用。”她迎着他的视线，声音同样平静，“所以我换了种方式进来。”
陆北辰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是讥诮，也是怒极的反笑：“换种方式？打扮成服务生，在苏文瀚的眼皮底下晃悠？沈熹微，你到底知不知道苏文瀚是什么人？你以为你那点小把戏能瞒得过他？他刚才已经注意到你了！”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后怕。
沈熹微的心颤了一下，原来苏文瀚那一眼并非无意。但她并没有表现出畏惧，反而向前走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你呢？陆北辰，你在这里又是什么角色？监视我？还是也冲着苏文瀚来的？你找到他，是想和他谈什么？是关于程家的后续，还是……关于你父亲？”
她一连串的问题，像一把把刀子，精准地刺向陆北辰一直试图掩盖和回避的核心。
陆北辰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无比，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几步就走到她面前，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我的事，不需要向你汇报。”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离开深城，回A市去。这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不是你能掺和的！”
“我不能掺和？”沈熹微仰头看着他，眼底终于燃起了压抑许久的怒火和委屈，“那谁可以？你吗？用你那些资本和权力的游戏规则，去和苏文瀚达成某种默契或者交易，然后把所有的真相再次掩埋起来？就像你处理那盘录音带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陆北辰，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也不是你棋盘上任你摆布的棋子！我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王明启的死，苏文瀚的警告，还有那个可能关系到你父亲清白的过去……这些都和我有关！我差点死在观澜苑！我被人跟踪威胁！你让我怎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乖乖回去做我的沈法官？！”
她的质问在安静的套房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愤。
陆北辰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微微起伏。她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打在他冰封的心防上。他看到她眼底的倔强、委屈和那份不肯妥协的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一丝细微的刺痛，在他心中蔓延。
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委屈和危险？但他更清楚苏文瀚的可怕。那是一个能将程宏远那样的地头蛇轻易扳倒，自身却毫发无伤、隐匿多年的老狐狸。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不能让她涉险。
“真相就那么重要？”他的声音沙哑了几分，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重要到你可以连命都不要？”
“重要！”沈熹微斩钉截铁，“如果活在谎言和掩盖里，那我宁愿清醒地面对一切！更何况……”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真相。它也关系到你，陆北辰。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想知道，你父亲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你难道就甘心永远被那段不清不楚的过去阴影笼罩吗？”
陆北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她的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隐秘、也最不愿触碰的角落。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沉重得令人窒息。
过了许久，陆北辰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知道真相，未必是好事。有时候，无知反而是一种幸福。”
“那是懦夫的想法！”沈熹微毫不客气地反驳。
陆北辰猛地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地射向她。
沈熹微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陆北辰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一个加密的未知号码。
两人同时看向那部手机。
陆北辰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和警惕。他走过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抬眼看了看沈熹微，眸中神色变幻不定。
最终，他按下了接听键，并打开了免提。
一个经过变声处理、雌雄莫辨的电子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带着一种冰冷的、毫无情绪的质感：
“陆总，令夫人在会场外的表现，很有趣。”
是苏文瀚！他竟然直接打来了电话！
沈熹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陆北辰的脸色阴沉如水，声音却保持了极致的冷静：“苏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电子音继续说道，“只是想和陆总做一笔交易。用你手中，关于程宏远最后那部分……不太方便公开的证据，换你夫人平安离开深城，并且，我保证，不会再追究她之前的……小小冒犯。”
他果然知道了沈熹微的身份！而且，他竟然想要程宏远那些可能涉及更广、甚至可能牵扯到陆家自身的“不方便公开”的证据！
陆北辰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苏文瀚的目的，果然不止于搞垮程家！
沈熹微也震惊地看着陆北辰。他手里还有更关键的证据？
“如果我不答应呢？”陆北辰冷声问。
电子音发出一声类似轻笑的气音，却更显诡异：“那么，令夫人恐怕很难安然无恙地走出深城。而且，一些关于陆家过去的……不太愉快的陈年旧事，或许会被不必要地翻出来。陆总，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选。”
赤裸裸的威胁！
陆北辰沉默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穿透手机，看清另一端那个隐藏的真面目。
沈熹微屏住呼吸，看着陆北辰紧绷的侧脸。他会怎么选？用可能危及自身的证据，换她的安全？
几秒钟后，陆北辰缓缓开口，声音冰冷而坚定：
“时间，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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