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牛冲到渠口时,沈砚正蹲在泥里,指尖顺着青岗岩的边缝往下抠。
石头冷得刺骨,边缘却齐整,明显是旧渠基座被人故意掩埋。
他站起身,靴底粘着湿泥,“回去告诉李老根,今天谁要撂锄头,明天就别来领大麦种。”
二牛一愣:“可这石头……铁镐都崩了口,咋办?”
“石头挡路,人不退。”
沈砚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块,“我沈砚答应十日通水,就绝不会让一块破岩耽误。”
话音未落,北风卷着碎雪碴子打在脸上。
渠边四百多号人手脚冻得发僵,木锄刨在冻土上像砍石头,有人掌心裂出血口子,拿布条缠了继续干。
几个年长的坐在坡上喘气,眼看士气又要往下掉。
沈砚扫了一圈,转身对二牛道:“去县衙,找周墨,三件事:第一,把城西五个铁匠铺全给我叫醒,三天内打五十把厚背铁铲,官府记账,秋后抵赋;第二,库房那批陈姜搬出来,每日天没亮就熬姜汤,送到工地每人一碗;第三,今晚加餐,火锅里多放两勺鱼油,我要让大伙知道,出力不白出。”
二牛瞪眼:“这……库房还剩多少米?够熬汤还加餐?”
“米缸空也得烧锅。”
沈砚冷笑,“现在省一口,将来全县饿肚子。去吧,就说我说的,谁敢克扣,回头查工分时算他头上。”
二牛咬牙点头,拔腿就跑。
沈砚回身跳上高坡,扯开嗓子:“都听着!铁铲三天就到,姜汤明早开喝,今晚加餐鱼油火锅!你们挖一寸,我沈砚陪一寸,谁要是偷懒——”他指了指自己沾满泥浆的深衣,“就跟我换衣服穿!”
人群哄笑一声,紧绷的气氛松了半寸。
可笑归笑,活还得干。
冻土硬如铁,锄头下去只留个白印。
一个年轻后生急了,抡起锄猛砸,结果震得虎口迸裂,骂了一句把工具甩在地上:“这哪是修渠?这是拿命填坑!”
沈砚听见了,没训人,反手脱了外袍扔给二牛。
下一秒,他卷起裤腿,踩进渠底泥浆里。
寒泥瞬间没过脚踝,刺骨的冷直往骨头缝里钻。
他抄起一把豁口木锄,对着青岗岩边缘的冻土就是一铲。
“咔!”
冻土裂开一道缝。
他又挥第二下,肩头肌肉绷紧,额角青筋跳了跳。
第三下落地,泥块飞溅,他喘着粗气抬头:“我一个当官的都不怕脏不怕冷,你们怕啥?难不成我沈砚还能替你们活?能替你们种地?能替你们娶媳妇生娃?”
没人说话。
李老根拄着拐杖站在坡上,看着县令满腿泥水,嘴唇发紫还在挖,忽然一跺拐,颤巍巍走下来。
“老李!”旁边人喊。
“让开。”
老头子把拐杖往泥里一插,接过一把铁锹,“县令能泡泥里,我这条老命还能金贵到哪去?”
二牛见状,也跳了进去。
一人动,众人跟。
不到半盏茶工夫,四百人全下了渠。
泥水飞溅,铁器撞击声连成一片,原本死寂的工地突然有了火气。
沈砚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咧嘴笑了。
可刚喘口气,前方又传来惊呼。
“大人!底下又硬了!”
他快步上前,扒开浮土。
一块更大的青岗岩板横在渠道中央,比先前那块宽出两倍,像堵石墙,彻底卡死了水流路径。
“这……这怎么挖?”有人泄气。
“炸了它!”一个莽汉吼。
“你有火药?”沈砚瞥他一眼,“还是想被震上天?”
众人哑然。
沈砚蹲下身,手指沿着石板边缘摸了一遍,发现西侧有一道细缝,像是当年铺设时留下的接合痕。
他盯着那缝看了片刻,猛地起身:“取火来!再找十根长木桩、两捆粗麻绳!”
“干啥?”二牛问。
“撬。”
沈砚眼神发亮,“石头挪不动,咱们就让它歪一点。只要侧边能过水,主渠就能先通。剩下的,等铁铲到了再说。”
火把很快送上来。
沈砚亲自带人用火轮番烤炙石缝周围的冻土,热胀冷缩之下,缝隙渐渐扩大。
接着,他让人把削尖的木楔钉进缝里,再将麻绳绑在木桩上,横架于石板上方,形成牵引支点。
“听我号子!”他站到最前头,“一二——拉!”
二十多个壮汉齐力拽绳,木桩受力压下,绳索绷得吱呀作响。
石板纹丝不动。
“再来!一二——拉!”
这一次,绳索猛然一松!
“动了!”有人喊。
果然,石板向南偏转了半尺,西侧裂开一道窄口,一股浑浊的水流从缝隙中缓缓渗出,虽细如发丝,却持续不断。
“通了!”
“水出来了!”
“真通了!”
欢呼声炸开。
沈砚没跟着喊,只是盯着那道细流,直到它稳稳淌过石缝,汇入下游干涸的渠床。
他抹了把脸,转向众人:“别光顾着乐。这水小,撑不了几亩地。今晚所有人轮班上,一边扩缝,一边清淤。铁铲一到,立刻换工具。记住,春耕不等人,我们还有八天。”
没人抱怨。
李老根默默捡起铁锹,带头往下一截渠段走。
其他人陆续跟上,队伍重新动了起来。
天色渐暗,风更冷了。
沈砚站在渠中,一手扶着浸满汗水的木桩,目光死死盯住那道正在被拓宽的石缝。
细流已变作拇指粗的一股,汩汩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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