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安稳，成了接下来几日的常态。吴晴雪几乎寸步不离，白天处理完手头紧要的工作，便守在病床边读报告、记医嘱，偶尔剥个橘子递到他嘴边，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她总穿着合身的职业装，却会在他皱眉说伤口痒时，笨拙地学着护士的样子帮他轻轻按揉周围的皮肤，眼底藏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李若雪每天下班都会提着保温桶赶来，里面是她炖的汤。
她话不多，却总记得林雨不爱吃什么，每次炖汤时都会细心的避开那些食材，每次临走前还会把吴晴雪没来得及收拾的餐盒一并带走。
两人碰面时会客气地聊几句，话题永远围绕着“伤口恢复”“饮食禁忌”，像两位严谨的护工在交接工作。
李诗曼总踩着课间或午休的空当来病房，有时怀里抱着本封面素雅的散文集，有时手里拎着食堂刚蒸好的糯米糕，油纸袋里还冒着热气。
她从不会贸然推门，总是先在门口探出半张脸，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张望，等吴晴雪抬眼示意“进来吧”，或是李若雪朝她笑一笑，才抱着东西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椅子永远选离病床最远的那把，坐下时裙摆都要仔细抚平，然后从帆布包里拿出书，翻开时书页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学长，我读段这个给你听？”她声音软得像浸了温水的棉花，目光落在书页上，却总忍不住往林雨那边瞟。
读起散文里细腻的句子时，尾音会轻轻发颤，像是怕惊扰了文字里的意境。
读到那些关于春日或是晚风的段落，她会悄悄抬眼，睫毛像蝶翼般扇动。
若是恰好撞上林雨看过来的目光，便会像被烫到似的立刻低下头，连耳尖都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手里的书页都被攥出了浅浅的褶皱。
不过更多时候，她会放下书，小声跟林雨说起学校里的事。
多半是抱怨之前和林雨第一次见面时纠缠她的那个男生——“霍宴辞他昨天又在教学楼下堵我，非要送什么限量版的笔，我说不要，他就塞给我同桌了，弄得人家现在见我都躲着走”。
或是带着点委屈的气愤：“他前几天跟隔壁班男生起冲突，居然把我室友的自行车给推倒了，虽然最后赔了钱，可大家都觉得是我连累了她们……”
她说这些时，声音里没了读散文时的羞怯，反而带着点孩子气的懊恼，眉头轻轻蹙着，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
说到气头上，会抬起头问林雨：“学长，你说他是不是很讨厌？明明都说过不喜欢他了，怎么就听不懂呢？”
林雨听着她絮絮叨叨，偶尔应一句：“别理他，就是一个不成熟的小男孩，想要用这种方式吸引你的注意力，你不理会他，次数多了，他见没效果就不会这么搞了，实在不行你就告诉老师”。
她便会用力点头，像是得了什么圣旨，眼底的委屈散去些，又变回那个怯生生的模样，小声说：“嗯，我知道了。”
然后重新拿起书，翻到刚才读到的地方，声音又软了下来，只是这一次，读着读着，嘴角会悄悄往上弯一点。
平静的日子里，总少不了意外的波澜。那天傍晚，吴晴雪刚把从家里带来的小米粥盛好，李若雪就提着保温桶进了门，掀开盖子是热气腾腾的菌菇滑鸡，“医生说这个补气血，特意多炖了会儿。”
话音刚落，李诗曼也抱着食堂的餐盒站在门口，里面是刚打的冬瓜丸子汤，“学长，今天的汤很清淡，我让师傅多打了点，你能多喝点。”
小小的病房瞬间飘满饭菜香，却也莫名多了丝紧绷。吴晴雪先拿起勺子舀了口小米粥，吹凉了递到林雨嘴边：“先喝点粥垫垫，养肠胃。”
李若雪立刻用小瓷勺盛了块鸡肉，细心剔掉骨头：“刚炖好的鸡最嫩，补伤口得靠这个。”
李诗曼也端着丸子汤凑过来，筷子夹起个圆润的丸子：“学长试试这个？很软，不用费劲嚼。”
三只手几乎同时停在林雨面前，保温桶的热气模糊了三人的表情，却掩不住彼此眼神里的较劲。
林雨看着眼前递到嘴边的粥、鸡肉和丸子，后背的伤口明明不影响抬手，却被这阵仗弄得哭笑不得。
“那个……”他试着抬了抬没输液的手，“我就是后背伤了，胳膊好着呢，真能自己吃。”
吴晴雪手腕微顿，随即把勺子往他手里一塞，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刚换药的时候医生说别使劲，听话。”说着又把粥碗往他手边推了推。
李若雪已经把鸡肉放进他另一只手里的小碗：“拿着不费劲，张嘴就行。”
李诗曼也把丸子汤往床头柜里侧挪了挪，方便他够到：“这个凉得快，先吃这个吧。”
林雨左手捏着勺子，右手端着小碗，看着三人各占一边盯着自己，只觉得比应付柳奶奶的盘问还紧张。
他象征性地喝了口粥，又咬了口鸡肉，最后夹起丸子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都好吃，真的……我自己来，你们也赶紧吃，不然都凉了。”
吴晴雪率先收回手，却从包里摸出湿纸巾，等他咽下食物就递过去：“慢点，没人抢。”
李若雪则帮他把粥碗往床头挪了挪，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李诗曼见他真能自己吃，悄悄退到椅子上，却还是盯着他的动作，随时准备起身帮忙。
林雨一边自己往嘴里送食物，一边感受着三道落在身上的目光，忽然觉得后背的伤口都没这么煎熬了。三人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安静地陪着他吃，偶尔叮嘱一句“慢点吃”“别烫着”，气氛倒比刚才缓和了些。
等林雨放下碗筷，吴晴雪刚收拾好餐盒，李若雪正用纸巾擦着手，李诗曼也把空了的汤碗摞在一起，他才清了清嗓子开口：“若雪，你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别熬太晚。”又转向李诗曼，“诗曼，你每天上课也辛苦，早点回去歇着，养足精神才行。”
李若雪指尖顿了顿，看向林雨：“再坐会儿吧，刚吃完饭，走太快不舒服。”
李诗曼也小声附和：“我……我回去也没事做，想再陪你聊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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