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门达成初步合作的暗流,在帝国最隐秘的层面涌动,而另一股更为平缓、却影响更为深远的力量,正伴随着杨广的意志,如同初春的溪流,开始从深宫暗渠,悄然漫向帝国的四肢百骸。技术的种子,在绝对保密的环境中破土发芽后,其部分相对不那么惊世骇俗、却能切实提升国力、收买民心的成果,被杨广有选择地、谨慎地释放出来。这既是出于增强帝国根基的现实考量,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布局。
农具改良:深耕与民心
一日,在司农寺下属的一处皇庄内,几名老农正对着几张新发下来的图纸抓耳挠腮。图纸上画的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犁,其辕木弯曲如弓,与以往直辕犁大不相同,旁边还附有简单的使用说明,称此犁名为“曲辕犁”,乃工部某位“醉心古法”的官员,从前朝残卷中“复原改良”而成。
“这玩意儿……能好用吗?”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农蹲在地上,用粗糙的手指比划着图纸,满脸怀疑,“直辕犁用了大半辈子,这弯弯曲曲的,怕不是那些官老爷想当然画出来的?”
负责推广此物的,是一位新近被提拔的司农寺小官,名叫赵耕,出身寒微,对农事颇为熟稔。他并未强压,而是笑着道:“老丈,此犁据说转向更灵,深浅易控,尤其利于江南水田及小块坡地。朝廷已在几处官田试过,效果颇佳。陛下仁德,念及农事艰辛,特命推广,若有损毁,官家包赔。”
他将几具按照图纸打造好的实物曲辕犁抬了出来。在老农们将信将疑的目光中,赵耕亲自下田示范。果然,这曲辕犁操作起来比直辕犁省力不少,转弯调头尤为灵活,入土角度也更易控制。几趟下来,翻出的泥土均匀细碎,效率明显提升。
消息很快在庄子里传开。起初的怀疑迅速被惊喜取代。老农们围着新犁,啧啧称奇,纷纷尝试。虽然最初的推广仅限于少数官田和试点区域,但“朝廷出了新式好犁,陛下体恤农夫”的消息,却如同长了翅膀,随着那些试用过的农户口耳相传,悄然飞向四方乡野。这看似微小的改良,不仅提升了耕作效率,更在无形中,为杨广赢得了一丝来自最底层民众的、朴素的好感。
水利应用:润泽与功绩
几乎与此同时,在关中平原的渭水支流畔,以及河南道一处屡受水患的河段,数项水利工程也悄然动工。主持工程的,是几位以“精于算学、熟稔地理”而得到重用的工部官员。他们拿出的工程方案,其选址之精准、结构之巧妙,令许多经验丰富的老河工都为之叹服。
例如,在治理那条屡次泛滥的河流时,新方案并未一味加高堤坝,而是依据复杂的水文计算(其核心算法自然源自杨广通过智经的推演),在上游择地修建了一座兼具蓄水、分洪、灌溉功能的水库,并重新规划了泄洪通道。施工过程中,对物料配比、地基处理等细节,也都有严格到近乎苛刻的要求。
工程推进并非一帆风顺。当地一些与旧有水利利益集团(往往与地方门阀关联)有牵连的胥吏暗中使绊,克扣工料,散布谣言,试图阻挠。然而,主持官员手中似乎总能掌握确凿证据,在关键时刻给予雷霆一击,将蛀虫清除。更令人称奇的是,工程预算控制得极好,款项使用清晰透明,与以往大型工程中常见的贪腐横行、预算超支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水库最终建成,次年汛期,洪水如期而至,却被新建的水库稳稳吸纳,下游万顷良田和无数村落得以保全。旱季来时,库水又通过新修的渠道,滋润了干渴的土地。百姓焚香祝祷,感念朝廷恩德。而主持工程的几位官员,也因此政绩卓着,名声鹊起。
然而,无论是朝会之上的褒奖,还是民间流传的颂扬,都鲜少提及深居宫中的皇帝。杨广刻意将功劳归于这些具体办事的官员,自己则隐于幕后。此举既激励了实干官员,避免了过早引起门阀对其“过于贤明”的警惕,也使得这些惠及民生的政策,更能以一种“去个人化”的方式,稳固地植入帝国的肌体。
军工萌芽:铁与火的序曲
与可以适度公开推广的农具、水利不同,涉及帝国武力根本的军工领域,其技术革新被置于最严格的保密等级之下。在皇城匠作监深处,一片被高墙与重兵隔离的区域内,气氛肃穆而紧张。
这里汇聚了暗卫人组筛选出的、在忠诚与技艺上都经过严苛考验的顶尖工匠。杨广并未直接给出超越时代的图纸,而是通过智经的解析,指导他们优化现有的高炉结构,改进鼓风技术,尝试不同的燃料配比与矿石预处理方法。
工匠们日夜不停地守候在烈焰熊熊的炉旁,记录着每一次投料、每一次鼓风、每一次出炉的数据。失败是家常便饭,炉膛炸裂、铁水品质不达标的情况时有发生。但在杨广那仿佛能预见结果般的“直觉”指引下(实为智经推演),他们一次次调整参数,摸索着前进。
终于,当一炉泛着奇异幽蓝光泽、质地均匀、敲击声清越绵长的钢水被成功冶炼出来,并锻打成第一柄试验性的横刀时,所有参与的工匠都屏住了呼吸。那刀身线条流畅,刃口在火光下闪烁着寒芒,轻轻一挥,便能轻易斩断数层熟牛皮。其性能,远超此时军队普遍装备的兵器。
杨广亲自检验了这柄横刀,手指拂过冰冷的刀锋,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他随即便下达了最严厉的命令:所有参与此项目的工匠及其家眷,即日起处于半隔离状态,严禁与外界接触。所有试验数据、工艺参数、乃至失败的样品,全部封存,由暗卫直接接管。这超越时代的炼钢术,将成为他未来武装嫡系力量的杀手锏,绝不能在时机成熟前泄露分毫。
人才储备:未来的基石
技术的扩散与革新,离不开人才的支撑。杨广的目光,并未局限于眼前。通过暗卫遍布各地的网络,一项秘密的“搜星”行动也在悄然进行。
目标并非那些已经成名的学者大儒,而是那些在地方上展现出特殊天赋的少年。或是能无师自通机关巧器,或是对数字图形异常敏感,或是能辨识常人难以察觉的矿物植物特性……这些在当下被视为“奇技淫巧”或不务正业的才能,成为了暗卫搜寻的标准。
这些被选中的少年,被以各种“合理”的理由(如入选官学、被富商收养学艺等)集中起来,秘密送往几处位于深山或偏僻之所的“书院”。在那里,他们将接受由暗卫中精通格物、数算的成员(甚至有时是杨广通过书面方式间接指导)进行的系统化启蒙教育。课程内容迥异于传统的经史子集,更侧重于实用几何、基础物理、简易化学以及逻辑思维训练。
他们是被播下的种子,或许其中大部分最终只能成为优秀的工匠或技师,但只要有一小部分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未来技术爆炸的引领者,那么今日的投入便是千值万值。
技术的扩散,如同润物无声的春雨,在帝国的各个层面悄然发生。有的浮于表面,惠及民生,收买人心;有的深埋地下,淬炼利刃,积蓄力量;有的则着眼于未来,播种希望。这一切,都围绕着龙椅上那位看似“昏聩”的帝王,编织成一张无形而庞大的网,静待着收网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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