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如期而至,晨曦微露,汴京贡院外的贡院街已是人山人海。数千名来自全国各地的举子汇聚于此,人声鼎沸,气氛紧张而热烈。有人闭目养神,口中念念有词做着最后的温习;有人与同窗好友互相打气,眼中充满对未来的憧憬;也有人面色苍白,眼神躲闪,不住地整理着并无可整理的衣冠,显然是心中有鬼。
在这喧嚣的人潮中,曹玉成的身影显得格外沉静。他亲自来为盛长柏和齐衡送考。
盛长柏一身素净青衫,神色一如既往的沉稳坚毅,看到曹玉成,他拱手一礼,目光清正说道:“玉成兄,多谢相送。”
曹玉成回礼,拍了拍他的肩膀,言辞简洁却充满信任,说道:“长柏兄,你的才学品行,我素来深知。放手去考,必能金榜题名,一展抱负。” 盛长柏点了点头,眼神坚定,无需多言,转身便随着人流,沉稳地向贡院大门走去。
而齐衡则站在一旁,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虑和一丝惶恐。他今日能站在这里,已是经历了巨大的内心挣扎和外界压力。邕王的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而曹玉成的嘱咐又让他心怀一丝渺茫的希望。这世的齐衡少了情感上的磋磨,却多了来自世事的考验,结果如何,曹玉成也说不好。
曹玉成走到齐衡面前,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叹息,语气却格外温和而坚定地说道:“元若,看着我。”
齐衡抬起头,对上曹玉成清亮而沉稳的目光。
曹玉成接着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所虑。但此刻,将那些纷扰暂且抛开。记住,你齐元若,是汴京城最有才华的少年郎之一,你的文章诗词,连官家都曾赞许。此次秋闱,你无须担心任何事,拿出你的真才实学,凭实力去考便是!”
他刻意加重了“无须担心任何事”和“凭实力”这几个字,既是安抚,也是一种隐晦的承诺——邕王的威胁,他自有应对,齐衡无需以自污的方式反抗。
齐衡看着曹玉成,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力量。那股力量仿佛透过目光传递过来,让他冰凉的手脚渐渐有了一丝暖意,狂跳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声音虽还有些沙哑,但已多了几分决意,说道:“我明白了,玉成兄。我……我会尽力而为。”
曹玉成微微一笑,说道:“不是尽力,是必定!我等你的好消息。进去吧。”
齐衡再次点头,整理了一下衣冠,挺直了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迈步走向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贡院大门。他的步伐,虽然不如盛长柏那般沉稳,却也不再虚浮。
贡院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沉重的落锁声响起,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号舍之内,正式打响。
相比京城的秋高气爽,北国的寒风已然凛冽,邕王归国的车队行进在苍茫的官道上,归心似箭,却更似走向刑场般沉重。即将进入曹佾防区时,派出的前哨斥候带回了一个让邕王如坠冰窟的消息——曹佾不在其防区驻地,据可靠情报,他已秘密率领万余精兵,前往汴京方向!
“曹佾……带兵回京?!”邕王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马鞭“啪”地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他猛地抓住身旁孙先生的胳膊,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先生!曹佾带兵入京必是奉诏而为!陛下……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他真的要对我下手了吗?!那封信……那封信上说的都是真的!”
最后的侥幸心理被彻底击碎。边军入京,而且是皇后亲弟、手握重兵的曹佾领兵,这绝不是寻常的军事调动!这分明是皇帝在调动绝对可靠的力量,准备清洗朝堂,而首要目标,就是他这个刚刚“立功”归来的亲王!
孙先生的脸色也同样难看,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王爷,曹佾动兵,坐实了陛下的确在准备后手。如今我们尚未入境,消息已然如此。若等我们回到汴京,恐怕就是自投罗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邕王眼中布满血丝,状若疯魔,连忙问道:“那怎么办?难道就此逃亡?还是回京引颈就戮?”
孙先生眼神闪烁,最终闪过一丝狠绝,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
邕王猛地看向他。
孙先生有些紧张地说道:“耶律洪基!他当初说过,若王爷需要,他可助一臂之力!如今形势危殆,已容不得我们犹豫了!唯有借助外力,或许还能……绝处逢生!”
借助辽国力量?这是叛国!是万劫不复!邕王内心剧烈挣扎。
邕王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引狼入室!是叛国!”
孙先生赶紧说道:“王爷!是官家不仁在先!他既要置您于死地,您又何须再顾念什么君臣情谊,家国大义?活下去,登上那个位置,才是最重要的!耶律洪基此前已有暗示,可见他也有意介入南朝事务。只要我们许以重利,比如……岁币,或者边境几处榷场,甚至……一些城池?请他出兵施压,或者直接派精骑助我们清君侧!有辽国铁骑为援,京中那些墙头草,谁敢不服?届时王爷登基,挟辽国之势,还怕不能坐稳江山吗?”
这番话语如同魔鬼的诱惑,击中了邕王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最大的野心。叛国的罪恶感与求生的本能、对权力的渴望激烈交战。最终,对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邕王脸上闪过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片狰狞的疯狂,平静说道:“好!就依先生!立刻选派绝对心腹,持我亲笔密信,以最快速度去见耶律洪基!告诉他,他之前的提议,本王……答应了!约他于边境秘密一会,共商大事!”
“是!王爷!”孙先生领命,立刻前去安排。
一封注定将掀起滔天巨浪的密信,从邕王的行辕中秘密送出,直奔辽国上京。邕王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为了活命和权力,他不惜将整个国家的利益作为赌注,与虎谋皮。大宋的江山社稷,因此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邕王将封好的密信郑重交给孙先生选定的死士,语气森然,说道:“记住,此信关系本王身家性命,关系我等所有人的未来!务必亲手交到辽主手中!告诉他,本王……就在边境附近等他回复!”
死士领命,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邕王走出营帐,望着南方汴京的方向,又看了看北方辽国的天空,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恐惧、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他已经踏出了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将自己和国家的命运,都押在了异国君主的手中。
他不知道耶律洪基会如何回应,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无法回头。一场可能席卷整个北方的巨大风暴,因他这道命令,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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