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息，乌云散。
天地间，万籁俱寂。
仿佛那持续了许久、震耳欲聋的厮杀声、爆炸声、魔修的咆哮与雷霆的怒吼，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抹去。阳光重新普照，洒在焦黑却异常洁净的土地上，蒸腾起缕缕带着奇异清香的白汽——那是雷霆净化后残留的生机与灵韵。
演武场一角，残存的青云宗弟子和杂役们，如同集体失声，僵立在原地。
他们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空荡荡的战场。那些狰狞的魔影、污秽的魔气，全都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只有地面上偶尔可见的一些焦黑痕迹，以及空气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毛孔舒张却又隐隐刺痛的雷霆余韵，证明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并非幻觉。
然后，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所有人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缓缓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聚焦到了那个倚着石壁、滑坐在地、昏迷不醒的清秀少年身上。
林凡。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那身灰色的杂役服依旧干净得不合时宜，只是右手的食指指尖，一片血肉模糊，隐隐还有一丝焦糊味和极其微弱的青烟冒出——那是强行引动超越自身负荷的恐怖力量后，留下的微不足道的痕迹。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脆弱而无害，与刚才那个执掌雷霆、净化世间的形象，判若两人。
寂静在持续。
每个人的大脑都在努力处理着这极度矛盾、极度冲击认知的信息。
是他……真的是他……
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被张逵师兄随意欺辱也不敢反抗，只会低头扫地的杂役林凡？
那个据说“运气好”到在魔修袭击中毫发无伤，被内门仙师“余威”所救的林凡？
那个在所有人绝望等死时，突然咬破手指，于空中画出诡异血符，引动九天雷狱，将上千魔修净化得灰飞烟灭的……林凡？
荒谬！
难以置信！
可偏偏，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是所有人亲眼目睹，亲身经历！
“咕咚。”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声音仿佛打破了某种魔咒。
低低的、压抑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开始蔓延开来。
“我的天……我刚才看到了什么？雷霆……好多紫色的雷霆……”
“是林凡……是林凡画的符引来的！”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难道他一直都在隐藏修为？是某位游戏风尘的前辈？”
“不可能！他身上明明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孙执事以前确认过的！”
“那刚才的雷霆怎么解释？那可是连金丹魔修都吓跑的力量！”
杂役们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看向林凡的目光充满了狂热与敬畏。他们与林凡朝夕相处，虽然觉得他爱干净得过分，偶尔运气也好得离谱，但从未想过，身边竟然藏着这样一尊大神！
“林……林凡哥他……原来是仙人吗？”
“肯定是啊！你没看到那些魔修，碰着雷光就没了！”
“我们之前……还跟他一起扫茅厕……”一个杂役喃喃道，脸上表情似哭似笑，感觉像是在做梦。
王胖子挤在人群中，胖脸上满是后怕和兴奋，他想起自己之前还用白面馍馍换林凡的“聚水符”，现在只觉得当初的行为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同时又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除了叶红衣外，最早发现林凡“不凡”的人？虽然发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弟子们，尤其是那些外门弟子，心情则更为复杂。震惊、敬畏之余，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和……惶恐。他们想起了平日对杂役的轻视，想起了张逵对林凡的欺辱……如果林凡追究起来……
叶红衣站在原地，没有参与议论。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林凡。那双英气的眸子里，震惊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疑惑，得到了解答。那治愈的石头，那稳定的地气，那毁天灭地的雷霆……源头，都是他。
但更多的疑问，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为什么拥有如此力量？为什么甘愿做一个受人白眼的杂役？他来自哪里？目的又是什么？
她看着林凡那苍白脆弱的脸庞，想起他之前那声无奈又决绝的叹息，心中莫名地一紧。他似乎……并不想暴露这一切？是被逼无奈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破风声由远及近！
数道强横的气息迅速降临演武场！为首一人，正是青云宗宗主，他身后跟着几位气息萎靡、显然也经历了苦战的长老，以及……那位之前不知生死、此刻被一名长老搀扶着的、面色灰败的孙执事。
他们的到来，瞬间让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宗主和长老们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昏迷的林凡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探究，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忌惮！
他们比弟子们看得更清楚，感受也更深刻。那紫霄神雷中蕴含的法则力量和煌煌天威，绝非此界寻常雷法可比！那是一种近乎“道”的体现！而这个引发这一切的少年，身上却毫无修为痕迹，这简直违背了修仙界的常理！
“宗主……”一位长老低声开口，语气艰涩。
青云宗主抬起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扫过狼藉却已无魔踪的战场，又看了看那些惊魂未定、却因魔修尽灭而露出劫后余生喜悦的弟子们，最后，目光再次落回林凡身上。
无论如何，是这个少年，在宗门覆灭的最后一刻，力挽狂澜，拯救了所有人。
他缓步走到林凡面前，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林凡的手腕上。
一股精纯温和的灵力探入。
片刻后，他眉头紧锁，眼中疑惑更深。
经脉空空如也，确实没有修炼过的痕迹。但体内气血亏空得厉害，精神力更是枯竭到了极点，像是被某种力量瞬间抽干。这种状态，与施展了超越自身极限的禁术后的情形，一般无二。
他收回手，站起身，对旁边一位擅长治疗的长老道：“李长老，不惜代价，治好他。”
“是，宗主。”李长老连忙上前，取出数枚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灵丹，小心地给林凡喂下，并用精纯的灵力助其化开药力。
做完这一切，青云宗主环视四周，看着那一双双望着自己的、充满期盼与迷茫的眼睛，沉声开口，声音传遍整个演武场：
“魔修已退，宗门危机暂解！此战，我青云宗上下同心，浴血奋战，终获惨胜！所有战死弟子，宗门将厚加抚恤！所有伤员，全力救治！”
他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也让众人从对林凡的过度关注中，稍稍拉回了一些思绪，想起了这场战争的惨烈，想起了逝去的同门，气氛再次变得沉重。
“至于林凡……”宗主的目光再次落到被李长老输入灵力、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的林凡身上，顿了顿，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今日之事，关乎宗门隐秘，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以叛宗论处，绝不姑息！”
他必须将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一个拥有如此诡异力量的“凡人”杂役，消息一旦传开，必将引来无数势力的窥探，对刚刚经历重创的青云宗而言，福祸难料。
“是！宗主！”所有弟子、杂役心中一凛，齐声应道。他们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宗主点了点头，对孙执事示意了一下：“孙师弟，此地交由你善后。林凡……先安置到你的藏经阁静养，由你亲自看护，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他将林凡交给孙执事，既是信任，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和……监视。孙执事修为高深，性情古怪却对宗门忠心耿耿，而且藏经阁相对僻静，适合安置此刻身份敏感无比的林凡。
孙执事咳嗽了几声，点了点头，浑浊的老眼看了林凡一眼，目光深处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平日惫懒截然不同的精光。
很快，两名可靠的弟子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担架将依旧昏迷的林凡抬起，跟在孙执事身后，朝着藏经阁方向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追随着那副担架，直到它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演武场上，寂静再次降临，但与之前的死寂不同，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以及对未来无法预知的茫然。
叶红衣站在原地，看着林凡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
她知道，从今天起，那个看似普通的杂役林凡，将彻底从她的世界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笼罩在无数谜团和恐怖力量下的、让她感到陌生而又无比好奇的存在。
她握了握拳，感受着怀中那块早已失去温热、变得与普通石头无异的“幸运石”，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有什么秘密。
这份救命之恩，助道之德，她叶红衣，记下了！
阳光依旧明媚，照耀着这片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土地。
一个新的时代，似乎正随着那个昏迷少年的离去，悄然拉开了帷幕。而所有人，都将是这个时代的见证者，与……参与者。
喜欢虚空符仙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虚空符仙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