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的意志来得快，去得也快，像是服务器的一次瞬间掉线又重连。
林碧痕抬起头，苍穹还是那片苍穹，干净得像是被格式化过。但她知道，自己这个“异常数据”已经被天道“标记”了。
“有趣。”她低声自语，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还未散去。
死泽的空气终于开始重新流动，带着劫后余生的焦糊与泥土的腥气。
那些幸存的正魔两道修士，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同款的呆滞与后怕。每个人的大脑都在嗡嗡作响。
刚刚发生了什么？
天灾绕道走，异宝送上门？
那个绿衣女子，是神还是魔？
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还站在那里，而他们还活着。
求生欲战胜了贪婪与好奇，人群中开始出现骚动。不知是谁先动了，一个魔教长老连滚带爬地御起法宝，头也不回地化作一道流光，那速度比来时快了三倍不止，生怕跑慢了被留下加班。
有人带头，剩下的人反应过来，现场立刻变成了大型“提桶跑路”现场。
正道弟子们互相搀扶着，用一种看怪物又看救世主的复杂目光，远远地对着林碧痕的方向拱了拱手，然后迅速撤离。魔教那边则更干脆，连场面话都省了，作鸟兽散。
他们要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绿衣妖女，身怀重宝，言出法随，逆转天灾！”
这个消息，注定要掀起一场席卷整个修真界的风暴。
鬼厉挣扎着从泥地里站起来，噬魂棒上的黑气都暗淡了不少。
他没有去看周围的狼藉，也没有管那些正魔两道的幸存者，他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个不远处的绿色背影上。
她不是碧瑶。
这个念头，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让他痛苦。
可她救了自己。
这份突如其来的“恩情”，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还要沉重，比噬魂棒反噬的煞气还要刺骨。
它像一把无形的锉刀，在他那颗早已被仇恨和执念填满的心上，来回地、粗暴地打磨。
碧瑶的温柔，碧瑶的决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玩世不恭的强大，一种视天地法则如无物的傲慢。
可为什么……为什么看着她，那颗沉寂了十年的心，会跳得如此剧烈，那股熟悉的悸动，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杀了他，他或许还能死得痛快。
救了他，却让他连恨的资格都变得摇摇欲摆。
他想冲上去，抓住她的肩膀，问个清楚。
可脚步却重得好似灌满了整个死泽的烂泥。问什么？问你到底是不是碧瑶？他已经有了答案。
问你为什么要救我？他怕听到的，是一个他完全无法承受的、与碧瑶无关的理由。
这种矛盾快要把他的理智撕碎。十年苦寻，十年疯魔，到头来，却被一个顶着同样面容的陌生人，用一份沉重到无法呼吸的恩情，将他牢牢钉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陆雪琪动了。
她缓缓收回了光芒暗淡的天琊神剑，“呛”的一声归鞘，声音在这空旷的环境里格外刺耳。
她迈步，走向了风暴的中心，走向了那个颠覆了她所有认知的女子。她的步伐不再像以往那般坚定，每一步都带着一丝迟疑，但最终还是站到了林碧痕面前。
“你究竟是什么人？”陆雪琪的嘴唇有些干涩，问出的问题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为何要插手此事？”
林碧痕终于舍得将目光从天上收回来，她把玩着手里的“昆仑星图”玉碟，那玩意儿在她手里转得飞起，像个高级指尖陀螺。
她斜睨了陆雪琪一眼，又扫了一眼不远处内心戏多到快要溢出来的鬼厉。
“我？”林碧身姿笔挺，随手将那块足以让天下人疯狂的玉碟塞进袖子里，动作随意得像是塞了一块暖手宝。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差评师。”她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实，“看到不平事，用户体验极差，顺手给个差评，管一管而已。有问题吗？”
差评师？
陆雪琪的脑子嗡嗡作响，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却比刚才那天道法则的扭曲还要玄奥。
在场的其他修士也是一脸懵。这妖女……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听起来怎么跟河阳城里说书先生嘴里的新行当似的？
但没人敢笑，也没人敢问。
见识了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别说她是差评师，就算她说自己是天道派下来扫大街的保洁员，他们也信！
惹不起，完全惹不起。
就在现场气氛陷入一种诡异的哲学思辨时，鬼厉腰间一块黑色的令牌，突然震动了一下。
一道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如同系统发布的强制任务。
“小凡，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回鬼王宗！”
是鬼王。
“她身上有天帝宝库的线索，更重要的是，她……可能就是复活瑶儿的关键！”
轰！
鬼厉的身体猛地一僵。
复活瑶儿……的关键？
这六个字，像是一道惊雷，把他脑子里所有混乱的思绪、所有的矛盾与痛苦，全都炸得粉碎。
复活碧瑶是他十年来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是他所有疯狂和偏执的根源。
他猛地抬头，看向林碧痕的背影，那双血红的眸子里，痛苦与挣扎瞬间被一种更加炽热、更加偏执的东西所取代。
一边是救了自己的恩情，一边是复活爱人的唯一希望。
他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再次被架在了名为“抉择”的烈火上反复灼烧。
林碧痕似乎对身后那道快要实体化的灼热视线毫无察觉，也懒得理会面前还在cpU过载的陆雪琪。
她转过身，对着旁边从头到尾都处于“我是谁我在哪”状态的周小环招了招手。
“此地事了，小环，我们走，该去下一个地方打卡了。”
“哦……好！”周小环这才如梦初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然而，她们刚迈出一步。
“站住！”
一声清叱，伴随着一道凌厉的剑气，拦在了她们面前。
是陆雪琪。
“你不能走！
陆雪琪盯着林碧痕，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碎裂的道心中挤出来的。
林碧痕停下脚步，有些不耐烦地挑了挑眉。
“怎么？差评写完了，你还想让我给个五星好评不成？”
陆雪琪没有理会她的调侃，她紧紧盯着林碧痕，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扰乱死泽秩序，重伤我正道同门，如今又想一走了之？”
她顿了顿，补上了一句。
她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动摇的决绝。
“你必须跟我回青云门，给天下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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