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八点,云来客栈一楼餐厅已坐满人。
觉凡带着江星云与白玲下楼用饭时,整个餐厅霎时静了一瞬。数十道目光扫来,有好奇,有审视,更有几道毫不掩饰的敌意。
“寻个角落坐。”觉凡低声道。
三人选了靠窗桌位坐下。女侍应过来点餐,二十出头模样,穿客栈制服,手上却有老茧——大抵也是修行者,在此做工顺便见世面。
点完餐,江星云小声道:“好多人看我们。”
“寻常。”觉凡斟了杯茶,“昨日武馆那事已传开。如今整个中州修行界都知晓,有个开四叶菩提的年轻和尚,一眼便瞧出地底有邪器。”
白玲耳尖微动:“主人,右后方那桌,三个穿道袍的自我们进来便一直盯着。”
觉凡未回头,抿了口茶:“龙虎山的?”
“嗯。其中一人便是昨日在天坛见过的张玄。”
正说着,张玄那桌有人起身。不是张玄本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道士,个子不高,眼神倨傲。他径直走到觉凡这桌旁,停步。
“你便是觉凡?”年轻道士开口,声量不高,却足以让整个餐厅听清。
觉凡放下茶盏:“有事?”
“我师兄张玄让我带句话。”年轻道士下巴微抬,“他说,昨日天坛之事未完。今日法会切磋擂台,他会第一个登台,望你别做缩头乌龟。”
话说得极不客气。
餐厅内众人皆停箸望来。几个原本闲谈的也静了,等着看戏。
江星云脸色变了变,欲言又止,被觉凡在桌下轻按手背止住。这动作隐蔽,年轻道士却瞧见了,嘴角撇了撇。
“话带到了?”觉凡问。
“带到了。”年轻道士转身要走。
“且慢。”觉凡叫住他。
年轻道士回头:“怎的?”
“回去告诉你师兄。”觉凡声调平稳,“擂台上见真章可以,莫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堂堂龙虎山内门弟子,如街头混混般放狠话,丢不丢脸?”
年轻道士面皮涨红:“你——”
“你什么你?”觉凡截断他,“要打便打,哪来这许多废话。滚。”
末了那个“滚”字说得轻,却裹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年轻道士被那气势一冲,退了半步,咬了咬牙,终是没敢再言,转身快步离去。
餐厅内响起一片窃窃低语。
“这和尚够硬气……”
“龙虎山这些年确太张狂。”
“可张玄是金丹后期,修的五雷正法,这和尚才二十出头,真能敌过?”
议论声虽低,觉凡却听得分明。他神色如常继续饮茶,好似方才无事发生。
江星云小声问:“你方才……是否太冲动了?”
“不冲动。”觉凡道,“此时不能软,一软他们更觉你好欺。修行界便是这般,你退一步,旁人便进十步。”
白玲点头:“主人说得是。方才那道士过来时,手一直按在剑柄上,随时欲动。主人若示弱,他或真会拔剑。”
早膳端上。小米粥,油条,咸菜。觉凡执起油条咬了一口,吃得从容。
食至半途,餐厅门口又入几人。
为首是个六十来岁老道,穿紫袍,持拂尘,仙风道骨。身后跟着张玄与另几名年轻弟子。老道一进来,餐厅内不少人起身行礼。
“那是龙虎山的清虚道长。”邻桌有人低语,“龙虎山此番带队长老,元婴中期修为,在修行界地位颇高。”
清虚道长目光扫过餐厅,最终停在觉凡这桌。他朝此走来,张玄跟在其后,眼中带着几分得意。
“这位便是觉凡小师父?”清虚道长在桌前止步,声音温和。
觉凡搁下筷子,起身行礼:“晚辈觉凡,见过清虚道长。”
“不必多礼。”清虚道长摆手,面含笑意,“听张玄言,小师父年纪轻轻便开四叶菩提,实乃佛门百年难遇之才。老道今日特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话说得客气,觉凡却听出弦外之音——先捧你,再压你。
“道长过誉。”觉凡不卑不亢,“晚辈修行尚浅,还有许多需学之处。”
“谦逊是好事。”清虚道长捋须,“不过小师父,老道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道长请言。”
“修行之道,讲求正心诚意。”清虚道长语气转沉,“我闻小师父身边这位姑娘,身上有妖气。佛门弟子与妖邪为伍,恐……不太妥当罢?”
此言一出,餐厅气氛骤凝。
众人皆看向白玲。白玲静坐,神色平静,但觉凡能感知她体内妖力开始波动。
江星云紧张地攥住桌布边缘。
觉凡望着清虚道长,忽然笑了:“道长说得是,修行确需正心诚意。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教道长。”
“请讲。”
“何为妖?何为邪?”觉凡问,“是看种族,还是看行止?若有妖潜心向善,不害人,不伤生,算不算邪?若有人身怀正道功法,却滥杀无辜,强取豪夺,又算不算正?”
清虚道长眉头蹙起:“小师父这是诡辩。”
“晚辈不敢。”觉凡道,“只是觉得,修行界以种族论正邪,未免狭隘了些。白玲虽为妖身,却从未害人,反多次助我救人。敢问道长,她何处不妥?”
“妖便是妖!”张玄忍不住出声,音量颇大,“妖性本恶,此乃天道!你现在护她,待她凶性大发害人时,你便是帮凶!”
“哦?”觉凡转向张玄,“张道长这般了解妖性,莫非曾被妖害过?”
张玄脸色一僵:“我——”
“既未被妖害过,凭何断言所有妖皆恶?”觉凡截断他,“就凭你龙虎山典籍上几句话?那我尚言佛经写着众生平等呢,张道长认不认?”
“你强词夺理!”张玄气得手指发颤。
“够了。”清虚道长抬手止住张玄,看向觉凡的眼神深了几分,“小师父口才甚佳。不过老道仍要劝你一句,人妖殊途,望你好自为之。”
言罢,转身带弟子离去。张玄临走狠瞪觉凡一眼,眼中恨意几乎溢出。
待他们出餐厅,江星云才松口气:“方才吓煞我了……”
“无碍。”觉凡坐下继续食油条,“清虚道长那般身份,不会在众目睽睽下动手。他来是试探我态度,顺带给张玄撑腰。”
白玲轻声道:“主人,那位清虚道长……身上有血腥气。”
觉凡动作一顿:“何意?”
“很淡,确是血腥气。”白玲鼻尖微动,“非新伤,是许久前留下的,已渗入骨子里。他杀过许多人,且……杀得极残忍。”
觉凡眼神沉下。
龙虎山以正道自居,清虚道长又是元婴期高人,按理不该有此血腥气。除非……
“先用饭。”觉凡道,“吃完去法会现场。今日之事未完。”
确未完结。
九点整,三人出客栈,欲往天坛参加法会开幕式。刚行至街口,便见张玄带七八人候在那里。
街上来往行人不少,有寻常百姓亦有修行者。见这阵仗,皆下意识绕行。
张玄堵在路中,双臂抱胸:“觉凡,我们的账该清了。”
“什么账?”觉凡止步。
“你包庇妖邪,污我龙虎山,还在大庭广众下顶撞清虚师叔。”张玄一字一句道,“这些账,今日都须算清。”
“你想如何算?”
“简单。”张玄指向觉凡,“你我一战,擂台上见真章。你若输了,便当众承认己身为邪魔外道,从此退出修行界。我若输了……”
他顿了顿,冷笑道:“我不可能输。”
觉凡看着他,看了足足五息,忽然笑了:“行啊。不过光打没意思,添个赌注。”
“什么赌注?”
“我若输了,按你说的办。”觉凡道,“你若输了……我要你龙虎山珍藏的那株‘千年雷击木’。”
此言一出,张玄脸色顿变。
千年雷击木乃龙虎山镇山之宝一,传闻乃千年前天雷劈中万年桃木所化,内蕴雷霆精华,对修雷法者是无上至宝。张玄此番来中州,一目的便是求取一小截雷击木辅佐修行。
“你胃口不小。”张玄咬牙。
“怎么,不敢赌?”觉凡挑眉。
张玄深吸气:“赌便赌!不过你若输,不光要认己为邪魔外道,还须将身边那妖狐交出,由我龙虎山处置!”
“可。”觉凡应得干脆,“便这般说定。各位做个见证。”
他看向四周围观人群。不少修行者在,其中还有几张昨日客栈见过的面孔。
张玄亦觉己方话说得太满,但众目睽睽下已无法反悔。他重重点头:“好!今日下午擂台,我候你!”
言毕,带人转身离去,脚步略显仓促。
待他们走远,江星云才急道:“你怎能答应将白玲作赌注?”
“我不会输。”觉凡说得平静,“且……张玄亦无胜机。”
他望向张玄远去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方才言语时,他以四叶菩提感知力扫过张玄。发觉张玄体内除雷霆之气外,还有一股极隐晦的阴邪气息,藏得深,却逃不过菩提叶感知。
那股气息……与武馆地底那尊邪器散出的,有七分相似。
张玄身上,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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