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粘稠的深海,不断下坠。先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隔绝了一切感官。然后,如同生锈的齿轮开始艰难咬合,破碎的知觉被强行拽回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
首先回归的是痛楚——并非单一的、可描述的痛,而是海啸般席卷全身的复合性剧痛。背后粗粝的碎石棱角硌进皮肉,与胸前那处前后通透的恐怖贯穿伤里火烧火燎的灼痛相比,几乎成了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左肩的伤口深可见骨,肌肉和肌腱被撕裂,每一次哪怕最微弱的试图移动,都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那里搅动。而胸口……那里是毁灭的中心。
黑死牟的黑刃不仅精准地贯穿了左肺叶,其附着的凌厉斗气更是在创口内部造成了可怕的撕裂和灼伤,甚至擦伤了心脏外壁。每一次心跳,不再是生命的搏动,而是一次次将滚烫的血液泵入破损胸腔的折磨,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液体在胸腔内积聚,压迫着尚且完好的右肺,让每一次试图吸入空气的动作都变得艰涩无比,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来自破碎肺泡的“嘶嘶”漏气声和喉咙里不断上涌的咸腥。
(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行……!)
忍者生涯锤炼出的、远超常人的意志力,如同黑暗虚空中骤然炸响的惊雷,又如同一双无形却有力的大手,死死抵住了意识滑向永恒黑暗的斜坡。
宇髄天元猛地、用尽残存的力气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尖锐的刺痛混合着铁锈味在口腔爆开,像一剂强心针,暂时驱散了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冰冷麻木和晕眩。
视野开始重新聚焦,如同透过沾满血污的毛玻璃,世界以扭曲而缓慢的方式重新拼凑。率先映入模糊眼帘的,是倒在他右前方不远处、蜷缩在碎石中的那个单薄身影——时透无一郎。
少年翠绿的羽织被暗红浸透,左腿的伤口皮肉翻卷,露出的骨茬触目惊心。他脸色惨白得近乎透明,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口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
(还……活着……这小子……干得……不赖……)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暂时缓解了彻骨的寒意,但随即转化为了更沉重、更灼热的责任。他是柱前辈,是祭典之神!怎么能让这么年轻的后辈,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怪物面前……不行!
“咳……嗬嗬……” 他试图深呼吸以凝聚力量,却引发了更剧烈的咳嗽和呕吐,更多的血沫混合着细碎的内脏碎片从口鼻涌出,染红了面前的地面。
不行,常规的呼吸节奏已经完全被打乱,身体就像漏风的破口袋,无法有效凝聚斗气。忍者……要靠忍者的办法!
他颤抖的右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咯咯作响,凭着无数次训练刻入骨髓的记忆,开始摸索腰间、腿侧那些隐蔽的忍具包。指尖触碰到冰冷的皮革、金属的苦无柄、圆润的弹丸……最后
停留在一个以特殊方式捆扎、密封得极其严实的小竹筒上。没有半分犹豫,他用牙齿——那几乎是此刻唯一还能稳定用力的部位——配合着颤抖的手指,粗暴地扯开、咬碎了竹筒的封口。
一股混合着刺鼻草药味、硫磺和某种生物碱腐败气息的怪异味道冲入鼻腔。竹筒里是一种粘稠如沥青的黑色膏状物,边缘还混杂着特制的、颗粒极细的火药粉。
这是他在担任忍者时期就配置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的封命膏——以剧痛和严重组织灼伤为代价,强行封闭致命伤口,换取极其有限的行动时间,真正的饮鸩止渴。
他低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大半筒滚烫的黑色膏药,猛地糊在了自己胸前和背后对应的贯穿伤口上!甚至直接探入伤口深处一些!
“呃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野兽濒死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又被他自己狠狠咬住嘴唇压了回去。那一瞬间的痛楚,超越了之前所有伤口的总和,如同将烧熔的铅水直接灌入体内,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伤口周围的皮肉发出“滋滋”的细微声响,冒出白烟,剧痛之后是短暂的、诡异的麻木,然后是更加尖锐的灼烧感。但效果立竿见影——汹涌而出的血液流速明显减缓,部分被烧灼炭化的血管和组织暂时被强行“焊”在了一起。
代价是这片区域未来会彻底坏死,留下可怖的伤疤,并且毒素会随着血液缓慢扩散。但此刻,他用这近乎自残的方式,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抢来了几分钟,也许更短的行动窗口。
完成这绝望的自救后,他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被冷汗和血水浸透,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作响,几乎再次晕厥。
但他用那仅存的、钢铁般的意志力,驱动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右手和勉强能动的右腿,一寸一寸,拖着完全失去知觉、剧痛不止的左半身,在碎石瓦砾中艰难地、执拗地挪动,爬到了时透无一郎的身边。
染血的手颤抖着,却带着惊人的稳定,探向少年的颈侧。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脉搏跳动,透过冰凉的皮肤传来。他又快速检查了腿部的伤口,确认虽然深可见骨,万幸未彻底切断主要动脉。
真正的危险是失血性休克和内脏震荡,以及……精神上那难以想象的巨大消耗。宇髄天元回想起少年最后那如同谪仙临世般空明洞察的一击,心中了然,那绝非没有代价。
(臭小子……做得够多了……剩下的……交给大人吧……)
他扯下自己上半身还算完好的、内侧相对干净的里衬布料,用牙和右手配合,以忍者处理紧急创伤的、高效而牢固的包扎手法,
快速为无一郎的腿部伤口进行了加压止血。动作尽可能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利落。
“喂……霞柱……小鬼……” 他压低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在无一郎耳边低语,气息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还没到……睡大觉的时候……给我……醒着……”
似乎听到了这熟悉的、带着张扬语调的声音,时透无一郎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微弱地颤动了几下,虽然最终没能睁开眼,但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稍微变得绵长和稳定了一丝。
(好……就这样……保持住……)
宇髄天元心中稍定,随即深吸一口气——这个动作依旧带来胸腔的剧痛和眼前的阵阵发黑——用尽全身力气,
依靠着右臂和右腿的支撑,以及那不屈的意志,如同被狂风摧折却依旧不肯倒下的青松,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
然后,他抬起头,染血的脸庞上,那双总是闪耀着华丽自信光芒的眼睛,此刻虽然布满了血丝,瞳孔甚至因为失血和剧痛而有些涣散,
却依旧燃烧着绝不屈服的火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向烟尘缓缓散尽的方向,盯向那如同深渊本身般散发出恐怖压力的源头。
黑死牟依旧屹立在那里,仿佛刚才的爆炸和那惊世一刀只是拂过山巅的微风。
他放下了捂着脖颈的手。那处被时透无一郎以通透世界刺入的伤口,皮肉狰狞地外翻,暗红近黑的血液仍在缓缓渗出,顺着颈项流下,浸湿了衣领。
伤口本身足以让任何人类或普通鬼物瞬间毙命。然而,此刻,在黑死牟那非人的躯体上,伤口两侧的肌肉和血管,正以一种虽然缓慢、却肉眼可见的、令人心底发寒的方式,蠕动着、交织着、试图弥合!
再生被某种残留的、充满净化意志的力量所阻碍,远不如他全盛时期迅捷,但这确凿无疑的、违背生死的自愈能力,冷酷地宣告着:刚才那凝聚了少年霞柱全部觉悟、堪称奇迹的一击,并没能真正斩下上弦之壹的头颅,甚至未能造成足以逆转战局的致命伤。
黑死牟低下头,看着自己指尖沾染的、属于自身的粘稠血液,六只金红异瞳中,清晰地掠过一丝人性化的……愕然,以及被深深冒犯后升腾起的冰冷怒意。这丝情绪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虽然很快被更加深邃的漠然所吞噬,但涟漪已然产生。
“人类……”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着生铁,带着一丝真正意义上的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承受如此毁灭性的创伤……竟还能凭借意志强行站立……你的韧性,姑且算是在蝼蚁中……登堂入室了。”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解剖刀,扫过宇髄天元身上那几处任何一处都足以让寻常强者立刻毙命的伤口
尤其是在胸口那被他亲手制造的、此刻糊着诡异黑膏的贯穿伤上停留了一瞬,“不过,也仅此而已。垂死虫豸的挣扎,无论多么顽强,终究改变不了被彻底碾碎的结局。”
他的视线,最终牢牢锁定了昏迷的时透无一郎,那目光中的情绪更加晦涩难明:“方才那一击……通透世界……没想到,在数百年后,竟能在继国的末裔身上,再次得见……”
他的语气里,混杂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感慨的认可,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以下犯上、被血脉后辈伤到的、冰冷的愠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晰察觉的、对于“可能性”的忌惮。
时透无一郎的那一刀,不仅伤到了他的身体,更在他那固守了数百年的、关于人类极限和鬼之优越的认知壁垒上,凿开了一道细微却真实的裂痕。
(干得……太漂亮了……臭小子……)宇髄天元心中掠过一丝近乎骄傲的畅快,但随即被更深的、冰水般的凝重淹没。
一个被激怒的、受伤的上弦之壹,远比一个漠然的上弦之壹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他就像被幼兽划伤了爪子的猛虎,接下来的反扑,必定是毫不留情的毁灭。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黑死牟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如同实质的冰锥,钉在了昏迷的时透无一郎身上,
那目光中有杀意,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诡异的、想要将其转化或彻底抹除的执念。但同时,也有一道冰冷的余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始终扫视着自己,那是清除障碍的、纯粹而高效的杀意。
(不能……就这么完了……支援……岩和风……还有光那丫头……应该都收到了信号……)他想起自己掷出的那几枚特殊爆炸苦无,不仅仅是制造混乱,
鎹鸦应该也已经将情报传递出去……
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而黑死牟,显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时间。
果然,黑死牟似乎从那短暂的、因受伤和惊讶而产生的凝滞中彻底恢复。他不再关注脖颈的伤口,任由其缓慢自愈。
缓缓地、平稳地抬起了手中那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黑刃日轮刀。六只妖异的瞳孔,如同精准的锁具,再次牢牢锁定了摇摇欲坠的宇髄天元,以及他身后昏迷的时透无一郎。
“继国血脉的绝唱……以及,碍眼虫豸的终末。”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的寒气,“既然拒绝归于永恒的黑暗,那么,便在此地……化为最卑微的尘埃,消散吧。”
更加粘稠、更加冰冷的杀意,如同无形的潮汐,再次汹涌而来,瞬间淹没了这片区域,空气仿佛都要冻结。这一次,黑死牟不再有任何保留,那沉寂了数百年的、属于战国时期最强剑士之一的恐怖气势,混合着鬼物的阴冷邪异,完全爆发开来!
宇髄天元全身的汗毛倒竖,残存的、作为顶尖忍者的危机本能疯狂尖啸!他右手的五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了唯一还能握住的、那把沾满血污的日轮刀的刀柄之中,指节泛白。
左半身依旧如同不属于自己,失血带来的冰冷和眩晕感持续侵蚀着意识。但他依旧凭借那近乎本能的战斗素养和绝不后退的意志,
强行调整重心,摆出了一个极其别扭、却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剩余身体机能和地形的防御姿态——右腿前屈,左腿拖后支撑,身体微侧,将昏迷的无一郎尽可能地护在自己身躯和后方一块较大的碎石形成的夹角之后。他的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锐利而平静,直视着逼近的死亡。
染血的、开裂的嘴唇,再次扯动,扯出一个张扬的、混合着剧痛、疲惫,却依旧不肯低下丝毫的、属于祭典之神的狂放笑容,尽管这笑容此刻显得无比惨烈:
“喂……臭鬼……” 他嘶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凝重的杀意,“想在我华丽的祭典之神面前……动我认可的后辈……”
他深吸一口气,牵动伤口带来更剧烈的疼痛,却让他的眼神更加炽亮:
“——你还远远不够华丽啊!!!”
话音未落,他右手猛地一挥,最后几枚藏在指缝间的、只有米粒大小的微型爆炸机关,如同疾飞的萤火,射向黑死牟身前不远处的几个特定落点——制造最大限度的光线、声响和烟尘干扰,
为可能就在附近的支援争取那或许只有一瞬的契机!同时,他绷紧了全身每一块还能响应的肌肉,残存的斗气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地凝聚在右手的日轮刀上,准备迎接——或者说,用尽最后一切,去装饰那即将到来的、毁灭性的终结一击。
他的目光,如同钉子般钉在黑死牟身上,心中只剩下一个反复灼烧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火炬:
(撑下去……无论如何……华丽地……撑到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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