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弄你？” 陆北辰冷笑一声，那笑容让他看起来更加危险，“王站长是说了，机型是普通的。但是——”
“他也说了，这台机器坏得蹊跷。轴套磨损是结果，不是原因。”
他伸手指着胡大炮手里的轴套：“真正的原因，是进水吧。泥沙混着水进了齿轮箱，才导致了异常磨损。”
他顿了顿，盯着胡大炮瞬间变得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抽水机作业的那片地，地势高，水源清澈，怎么会进泥沙？除非……是有人故意往进水口里塞了东西，或者，操作的人，根本就没按规程安装过滤网！”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炸得胡大炮魂飞魄散！
苏念卿之前的话是为了吓住他。但陆北辰此刻的话，却直指一个更接近事实的可能——操作失误或者故意破坏！
而作为小队长的他，无论哪种情况，都负有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
比起一个虚无缥缈的“老右派破坏”，他这个现场负责人的“失职”或“破坏”嫌疑，更实在，更容易被追究！
陆北辰看着他煞白的脸，继续施加压力，语气带着一种“好心提醒”：
“王站长已经去查看现场和水源了。他让我转告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现场，理清操作责任。”
“你倒好，私自拆卸关键零件，破坏现场证据……”
“胡队长，你是生怕别人查不出问题出在操作环节，急着毁灭证据，想把黑锅扣在一个不懂机器的老头子头上吗？”
“我没有！我不是！” 胡大炮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冷汗涔涔而下。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操作失误”、“破坏现场”、“毁灭证据”这些要命的词，相比起来，诬陷牛教授反而成了小事！
陆北辰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不再多说，转身，重新没入旁边的树丛。
他只负责传递信息，点到即止。
留下胡大炮三人呆立原地，如同三尊泥塑木雕。
一阵冷风吹过，胡大炮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手里这个烫手山芋般的轴套，再想想陆北辰的话，越想越觉得可怕！
去村支部？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王站长要是问起操作流程，过滤网安装……他手下那帮人干活毛手毛脚，他自己也疏于检查……
“胡……胡队，还去吗？”跟班小心翼翼地问。
“去个屁！” 胡大炮气急败坏地吼道，“回……回大队！赶紧回去！把现场给老子看好了！谁都不准动！”
他现在只想立刻回去，把可能存在的操作痕迹抹平，把自己摘干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牛教授？
确认胡大炮等人确实灰溜溜地返回红星大队后，陆北辰这才转身，快步回到了牛教授那间破败的屋子。
屋内，苏念卿已经简单收拾了一下，正扶着牛教授坐在唯一的破木凳上，轻声安抚着。
看到陆北辰回来，她立刻投去询问的目光。
陆北辰对上她的视线，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言简意赅：“解决了。他们回去了。”
牛教授看着两人之间的交流，心中感慨万千。
他拉着苏念卿的手，老泪纵横：“孩子……让我这老头子说什么好……今天要不是你们，我……”
“牛教授，您别这么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念卿连忙安慰，递给他一碗刚倒的温水。
陆北辰走到苏念卿身边，低声问：“你怎么能肯定，他会相信……是操作问题？”
他问的是她计划里最关键的一环。
苏念卿抬头看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人心的狡黠：
“他那种人，欺软怕硬，更怕担责任。诬陷别人，是为了摆脱自己的麻烦。”
“如果我们给他指出一个更直接、他更无法推卸的‘麻烦’，他自然会选择那个对他威胁更大的去害怕、去补救。”
“比起一个需要复杂证据链的‘反革命破坏’，‘操作失误’这顶帽子，对他这种现场负责人来说，扣得更快，更实在。”
她的分析冷静而精准。
陆北辰听着，眼底的欣赏之色更浓。
他从未见过哪个女人能有这样的机智、胆识和对人心的精准把握。
她不仅聪明，而且勇敢，在那种情况下，能如此镇定地演完一场戏，将三个大男人耍得团团转。
他看着她因为成功保护了想保护的人而露出的真心笑容，只觉得心头那股异样的情愫如同破土的春笋，再也无法抑制地生长。
牛教授听着，更是连连点头，看着苏念卿的眼神充满了惊叹和喜爱：
“北辰啊……你这丫头……找得好！找得好啊！老头子我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陆北辰没有回应牛教授的调侃，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苏念卿脸上。
苏念卿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小声对牛教授说：
“牛教授，这里不安全了。胡大炮虽然这次被吓走了，但难保不会反应过来再找麻烦。您这些书和手稿太扎眼，得找个更稳妥的地方藏起来。”
陆北辰闻言，立刻接口，“交给我。我知道后山有个地方。”
苏念卿蹲下身，开始小心翼翼地帮牛教授收拾散落的书籍和手稿。
陆北辰也沉默地加入进来，他动作小心，将那些写满复杂公式和图形的纸张一一仔细抚平，按照大致类别整理好。
他的指尖偶尔会划过那些精密的演算过程，眼神微动，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专注地完成手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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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表面的平静下缓缓流淌，两人心照不宣的婚期也一天天临近。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陈建国的母亲，那个向来精明算计的刘婆子，不知走了什么门路，花了多少钱，上下打点，竟将她那宝贝儿子暂时从公社看守所里保了出来，名义上是回村“接受群众监督改造”。
陈建国一回到村里，就听到了一个让他如同吞了苍蝇般难受的消息——苏念卿不仅没有如他预想的那般落魄滚倒，反而要嫁给那个他向来瞧不上、却又从骨子里隐隐畏惧的“坏分子”陆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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