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情殿向来清冷,白子画的居所更是如此,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不见任何多余的装饰,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规整。然而,今日却有些不同。
偏厅临窗的位置,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张小巧的竹制茶桌,两把同款的竹椅。桌上,一套素雅的青瓷茶具正氤氲着热气,旁边还配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并非长留仙厨统一制作的模样,倒像是从山外小镇特意买回来的。
骨头抱着一柄新得的剑,跟在白子画身后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她挑了挑眉,看向白子画。
白子画神色如常,只淡淡道:“笙箫默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儒尊笙箫默摇着他那把标志性的折扇,从内间踱步而出,脸上挂着惯有的、仿佛永远看戏般的悠闲笑容。
“哟,回来了?”他目光在骨头怀中那柄剑上扫过,又落到白子画按着手帕的左臂,笑容更深了些,“看来我这茶准备得正是时候。骨头姑娘,练剑辛苦,快来尝尝这新到的‘云雾尖’,配上这‘如意斋’的桂花糕,可是一绝。”
骨头对这位于长留三尊中最是随性、也最让人看不透的儒尊并无恶感,甚至觉得他比那个整天板着脸的摩严可爱得多。她也不客气,将新剑靠在墙边,便在竹椅上坐了下来。
白子画在她对面坐下,动作自然地提起青瓷茶壶,先为骨头斟了一杯,浅碧色的茶汤注入杯中,清香扑鼻。然后才为自己和笙箫默各倒了一杯。
笙箫默将折扇一合,笑道:“子画,你这待客之道,可是越发周到了。连我这做师兄的,都难得喝到你亲手斟的茶。” 话是对白子画说的,眼神却意有所指地瞟向骨头。
骨头只当没听见,拈起一块小巧的桂花糕送入口中。糕点松软香甜,入口即化,确实不错。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像只被顺了毛的猫。
白子画对笙箫默的调侃置若罔闻,只将自己面前那碟杏仁酥往骨头手边推了推,声音平淡无波:“这个也不错。”
骨头动作一顿,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却也从善如流地尝了一块杏仁酥。
笙箫默将两人之间这细微的互动尽收眼底,扇子轻轻摇动,眼底笑意更浓。他呷了口茶,状似随意地开口:“骨头姑娘方才那套剑舞,真是令人惊艳。不知师承何处?这般意蕴,可不似寻常路数。”
骨头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师承?她脑海中一片空白,关于剑法的来历,她没有任何记忆,仿佛是与生俱来就会的。她放下茶杯,语气坦然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迷茫:“不记得了。兴许是……梦里学的?”
这个回答可谓敷衍至极,但由她说出来,配上那副理直气壮又略带困惑的表情,竟让人无法质疑。
笙箫默闻言,非但没有追问,反而哈哈大笑:“妙极!妙极!梦里学剑,逍遥自在,正合我辈修行真意!比那些死记硬背剑谱的,不知高明了多少。” 他话锋一转,看向白子画,“子画,你说是不是?”
白子画端着茶杯的手稳如磐石,目光落在骨头脸上,见她并无不悦,才缓缓开口:“剑意由心,不拘一格。是好。”
得到两位尊上的肯定,骨头心里那点因为失手断剑和“师承不明”而产生的小小郁气,也散了不少。她发现,和白子画、笙箫默这样喝茶闲聊,竟比想象中要轻松自在。
“不过,”笙箫默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掌心,语气带着几分戏谑,“骨头姑娘,你可知你如今在长留弟子中,风头可是一时无两啊。”
“哦?”骨头挑眉,表示愿闻其详。
“你那‘道心之问’,可把一群小弟子问得晕头转向,连几位长老都私下争论不休。”笙箫默笑道,“还有你这‘客卿作业’,更是开了长留千年之先河。现在不少弟子都在猜测,尊上这份‘作业’,会写些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容。”
骨头闻言,也来了兴趣,目光转向白子画,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是啊,尊上,你的作业,写得如何了?”
白子画:“……”
他没想到话题会如此迅速地引到自己身上。面对骨头亮晶晶的、充满期待(或许还有看好戏成分)的眼神,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那份只写了几行字、涂改了无数遍、至今仍觉不满意的“作业”草稿,此刻仿佛就在他袖内发烫。
笙箫默唯恐天下不乱地添柴加火:“对啊,子画,我也很是好奇。能让咱们长留掌门如此‘为难’的作业,必定是字字珠玑,发人深省。不如,先念来听听,让我与骨头姑娘品鉴一二?”
白子画抬眼,淡淡地瞥了笙箫默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笙箫默莫名觉得后颈一凉,赶紧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干笑两声:“咳咳,玩笑,玩笑。掌门功课,岂是我等能随意窥探的。”
骨头见白子画吃瘪的样子,不知怎的,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她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无妨,尊上可以慢慢写。我不急。只是希望……能言之有物才好。”
白子画看着她眼中闪动的狡黠光芒,心中那点窘迫竟奇异地化作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柔软。他垂下眼睫,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一刻,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温暖地洒在三人身上。茶香袅袅,点心甜糯。绝情殿这间向来冷清的偏厅,竟难得地充满了某种近乎“家”的温馨与平和。
笙箫默看着对面两人。一个看似清冷,却会在细节处默默关照;一个看似疏离,却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小女儿情态。他摇着扇子,心中喟叹:这绝情殿,怕是很快就要名不副实喽。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一名值守弟子匆匆来到殿外禀报:“启禀尊上、儒尊,世尊请二位即刻前往大殿,有要事相商。”
笙箫默收起折扇,与白子画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摩严此时相召,所为何事,彼此心知肚明。
白子画起身,对骨头道:“我去去便回。你……可在此随意。”
骨头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无所谓。她看着白子画和笙箫默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抿了一口。
要事相商?恐怕,是和那位看她不顺眼的世尊有关吧。
这长留的下午茶,看来也喝不踏实。
(第五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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