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初试锋芒
竟陵城往北六十里,有一道狭长的隘口,当地人叫它“一线天”。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灰褐色石壁,高耸入云,只留下中间一道仅容两辆马车并行的蜿蜒土路。这里是连接竟陵与北边几个县镇的咽喉要道,商旅往来频繁,但也因此成了某些人眼中的“肥肉”。
隘口往里三五里,有一处地势稍显开阔的拐弯,名叫“回马滩”。此刻,滩边的乱石堆后,或蹲或藏着二十几条汉子。他们衣衫混杂,兵器也五花八门,眼神里却统一闪烁着饿狼般的贪婪和狠戾。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外号“破风刀”,据说是从北边溃败下来的边军老卒,有后天中期的修为,凭着一手凌厉的刀法和敢打敢拼的狠劲,拉起了这支队伍,专干这剪径劫道的无本买卖。
“大哥,探清楚了,前面三里外,有支车队,五辆大车,装的像是布匹和药材,护卫只有七八个,看着不像硬茬子。”一个瘦小机灵的喽啰从隘口方向溜回来,低声禀报。
破风刀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脸上刀疤扭曲,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布匹药材?好货!告诉弟兄们,肥羊来了,都给我精神点!老规矩,货留下,人……一个不留!”
匪徒们一阵骚动,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中凶光毕露。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头顶上方,近百米高的悬崖边缘,几丛枯黄的灌木后面,十几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手中造型奇特的黑色弩具上的简易瞄准器具,无声地注视着下方的一切。
王狗儿半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弩身稳稳地架在前方的石缝里。他穿着灰色的劲装,脸上涂抹着黑绿相间的泥彩,整个人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能清晰地看到下面那些匪徒脸上迫不及待的表情,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兴奋低语。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握着弩机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这不是训练,不是对着不会动的木人靶。下面是活生生的人,是会反抗、会流血、会死掉的人。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看向侧后方。
李凯就站在一块凸起的巨石阴影下,同样穿着灰色衣裤,没有佩戴任何标识。他双手负后,神情淡漠地看着谷底,仿佛在观赏一出与己无关的戏剧。风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丝,那双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正是这种平静,让王狗儿狂跳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一些。他想起了山谷里那些毫无道理的站立,那些枯燥到极致的转向,那些因为一个脚步踏错而换来的鞭子和饥饿。
那些,都是为了现在。
“目标,匪首,刀疤脸。”一个冰冷的声音通过极其细微的、含在口中的特制竹哨(简易通讯工具)传入每个伏击者的耳中,是负责现场指挥的小队长。
王狗儿深吸一口气,将脸颊重新贴紧冰冷的弩身,目光透过瞄准器具,死死锁定了那个站在乱石堆最高处、正挥舞着鬼头刀指挥手下准备出击的刀疤壮汉。
“自由猎杀,三息后,动手。”
命令简洁,冷酷。
王狗儿屏住了呼吸,手指轻轻搭在了悬刀上。他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也能听到谷底匪徒们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和吆喝。
一息。
破风刀举起了刀,指向隘口方向,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
二息。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匪徒已经踏上了土路,挥舞着兵器,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三息!
“咻——!”
第一支弩箭,并非来自王狗儿,而是从他左侧不远处射出,快如闪电,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没入了一个刚刚冲出乱石堆的匪徒咽喉!
那匪徒的嚎叫戛然而止,双手徒劳地捂住喉咙,眼中充满了惊愕与恐惧,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这一箭,如同吹响了死亡的号角。
下一刻,悬崖之上,机括震响如同爆豆!
“咻咻咻——!”
数十支特制的三棱弩箭,如同择人而噬的毒蜂,从高处倾泻而下!它们无视了匪徒们胡乱挥舞的兵器,精准地寻找着脖颈、面门、胸口等缺乏防护的要害!
太快了!太密了!太准了!
匪徒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冲在前面的七八个人瞬间就被射成了筛子,惨叫着倒地。鲜血如同绽放的妖异花朵,在灰黄色的土地上迅速蔓延。
“有埋伏!在上面!”破风刀又惊又怒,他到底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第一时间就判断出了箭矢来源,一个翻滚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声嘶力竭地大吼,“找掩体!快找掩体!”
侥幸未死的匪徒们这才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寻找着岩石、土坑躲避,一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怕、如此精准的弩箭!
王狗儿扣动了悬刀。他瞄准的是另一个试图从侧面绕过来的匪徒。箭矢离弦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噗!”
箭矢精准地钉入了那匪徒的右眼,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的身体向后仰倒,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
王狗儿看着那具瞬间失去生机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强迫自己不去想,只是机械般地再次拉动弩弦,填入新的箭矢。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瞄准,射击。像训练时那样。
悬崖上的弩箭并未停歇,反而更加精准、更加致命。匪徒们被彻底压制在有限的掩体后,根本抬不起头。偶尔有悍勇之辈试图冒死冲出来,立刻就会被数支弩箭同时照顾,变成冰冷的尸体。
破风刀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箭矢破空声和手下临死前的惨叫,心中一片冰凉。这绝不是普通的商队护卫!这弩箭的威力、射程,还有这埋伏的时机和精准度……是军队!而且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猛地想起最近竟陵地界上流传的关于“天枢”的传闻,那个神秘莫测、铲除了“黑风煞”的组织……
难道……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冰冷的喝令:“停!”
密集的箭雨骤然停止。
整个“回马滩”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剩下伤者微弱的呻吟和风吹过隘口的呜咽声。
破风刀心脏狂跳,他知道,对方要下来了。
果然,悬崖上垂下数条绳索,十几道灰色的身影,如同灵猿般迅速滑降而下,落地无声,动作干净利落。他们手持弩机,三人一组,呈战斗队形,开始冷静地清扫战场,给尚未断气的匪徒补刀,收集战利品。
整个过程沉默、高效,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冷酷。
王狗儿也跟着小队滑降下来。双脚踩在浸满鲜血的土地上,浓烈的血腥味冲得他几乎窒息。他看着脚下那些死不瞑目的面孔,看着同伴们面无表情地执行着任务,握着弩机的手微微颤抖。
一个受伤未死的匪徒,挣扎着想去抓落在旁边的刀,被旁边一名“天枢卫”少年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住手腕,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短匕,精准地刺入其心口。那匪徒身体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那少年抬起头,正好对上王狗儿的目光。他的脸上同样涂抹着泥彩,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冰冷得如同手中的弩箭。
王狗儿移开了视线。
破风刀被两名“天枢卫”从岩石后拖了出来,押到场地中央。他脸色惨白,身上多了几处箭伤,虽不致命,却让他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勇气。
李凯这时才缓缓从悬崖上沿着绳索下来,落地时悄无声息。他走到破风刀面前,低头俯视着他。
“谁的人?”李凯问,声音平淡。
破风刀嘴唇哆嗦着,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气息却深不可测的年轻人,颤声道:“英……英雄饶命!小……小人是自己拉杆子,混口饭吃,没……没靠山!”
李凯没说话,只是对旁边的小队长使了个眼色。
小队长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炭笔,开始记录现场情况:毙敌数量、缴获兵器、己方损耗(零伤亡)……
破风刀看着这一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这些人,根本不像土匪,也不像普通的军队,他们更像……某种冷酷的机器。
李凯不再看他,目光扫过正在忙碌的“天枢卫”少年们,最后落在王狗儿身上停留了一瞬。
王狗儿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清理干净,撤退。”李凯下令。
队伍迅速集结,带着缴获的少量钱财和还能用的兵器,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隘口的另一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回马滩”上二十多具渐渐冰冷的尸体,以及空气中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诉说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残酷的杀戮。
破风刀被一名“天枢卫”拖着走在队伍末尾,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片修罗场,眼中充满了绝望和茫然。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招惹的,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王狗儿走在队伍中间,感受着背后那逐渐远去的血腥,心脏依旧跳得很快。他抬起手,看着自己依旧有些颤抖的手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扣动悬刀时的触感。
他杀人了。
没有想象中的恐惧崩溃,也没有嗜血的兴奋。只有一种沉重的麻木,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清醒。
他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加快脚步,紧紧跟上了前方那道灰色的、仿佛永远也不会迟疑的背影。
隘口的风,依旧在呜咽着。只是这风声里,似乎从此多了一丝洗不掉的,铁锈般的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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