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巧芸指尖微颤,拨动了古筝的最后一根弦。余音在肃静的后花园中袅袅散去,下一刻,雷鸣般的掌声与压抑不住的叫好声轰然爆发,几乎要掀翻这精致亭台的琉璃瓦。她缓缓起身,向着主位和四周屈膝行礼,垂下的眼帘掩不住内心的激荡。成功了,她在这座四品京官府邸的首次堂会,成功了。
然而,就在这满堂华彩、赞誉加身的时刻,她的目光却不经意地捕捉到坐在角落的一位老嬷嬷——府邸女主人的心腹——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那眼神像一根细小的冰针,悄无声息地刺入她喜悦的泡沫。这并非单纯的欣赏,其中掺杂了更复杂的东西,是好奇,是探究,甚至是一丝…疑虑?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让陈巧芸刚刚落回实处的心,又轻轻悬了起来。
“妙!绝妙!”主位上的王夫人抚掌笑道,她约莫四十年纪,保养得宜,眉眼间透着精明的贵气,“陈大家的琴技,果真名不虚传。这曲子…哀家竟从未听过,时而如空谷幽兰,清冷孤寂,时而又似金戈铁马,慷慨激昂,这是何曲?”
陈巧芸压下心头那丝异样,展露一个经过反复练习、既显恭谨又不失风度的微笑:“回夫人话,此乃小女子家中秘传残谱,名为《兰陵王入阵曲》,小女子依据残缺曲谱,融以个人些许感悟,重新整理奏出,班门弄斧,让夫人和各位夫人、小姐见笑了。”她巧妙地将后世对这首古曲的考据与复原成果据为己用,既抬高了身价,又解释了曲风的“奇特”。
“原是如此家学渊源,难怪如此动人心魄。”王夫人颔首,眼中赞赏更浓,“赏!重重有赏!”
一名丫鬟端着铺着红绒的托盘上前,上面不仅是预期的银锭,竟还有一支成色极佳的玉簪和两匹时兴的苏绣缎子。这份赏赐之厚,远超寻常堂会标准。陈巧芸心中暗喜,再次敛衽谢恩。
就在这时,早已候在花园月洞门外的陈乐天,在一位管家模样的男子引领下,小心翼翼地抬着一件用软布覆盖的物件走了进来。时机恰到好处。
“夫人,”陈巧芸趁机开口,声音清越,“今日蒙夫人厚爱,小女子与家兄不胜感激。家兄听闻夫人素雅爱竹,然北地天寒,真竹难养,特潜心仿竹形神,以紫檀为材,雕了一尊‘劲节清风’案头摆件,聊表敬意,恭祝夫人如竹般节节高升,家风清正永传。”这是他们兄妹事先商量好的策略,借堂会成功之机,将紫檀工艺品直接呈现在最具购买力的客户面前。
陈乐天深吸一口气,揭开软布。刹那间,一尊深紫红色、光泽沉静的紫檀竹雕呈现在众人眼前。那紫檀木质细腻非常,纹理若隐若现,被雕琢成数竿相依的修竹,竹节挺拔,竹叶仿佛在微风中舒展,甚至能感受到那分坚韧的生命力。更妙的是,陈乐天巧妙利用了一块天然略带金星的料子,雕琢成竹节处,在午后阳光下,偶尔折射出细碎金光,正是“紫檀生金”的完美诠释。
“呀!”在场的女眷们发出一片低低的惊呼。金银珠宝她们见多了,但如此巧夺天工、意蕴深长的木雕,却极为罕见。那紫檀特有的温润光泽和沉稳香气,与竹的君子意象相得益彰,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王夫人显然极为喜爱,起身走近细细观赏,手指轻轻拂过光滑冰凉的竹节:“紫檀?这便是近来传闻中那‘一寸紫檀一寸金’的宝贝?果然名不虚传!陈师傅好手艺!这寓意更是极好!”她抬头看向陈乐天,眼中已不仅是看待匠人的目光,“陈师傅有此绝艺,何必屈就于市井之间?”
陈乐天按捺住激动,拱手道:“夫人谬赞。小的家传手艺,唯愿以诚心待木,以精工示人。能得夫人喜爱,便是这紫檀竹雕的造化了。”他言语朴实,却恰到好处地烘托了“匠人”形象。
立刻便有几位旁座的夫人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 “陈师傅,这紫檀家具可能定制?” “如此大料,如今可还寻得?” “我家老爷最爱紫檀,陈师傅铺面在何处?” 陈乐天从容不迫地一一应答,趁机将“陈记紫檀”的名号和一些初步的定制理念(如根据家居风水、主人命理搭配款式)subtly地传递出去,引得诸位贵妇兴趣盎然,当场便有两人约了时间去铺面详谈。陈巧芸在一旁偶尔补充几句,将紫檀的“安神、养人、传世”之效娓娓道来,更是搔到了这些深宅贵妇的痒处。
就在陈府后花园琴音绕梁、紫檀生辉的同时,陈文强却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粗布衣裳,脸上还沾着些煤灰,蹲在京郊一处荒僻的山坳里,两眼放光地盯着地上几块黑黢黢、夹杂着明显石块的劣质煤炭,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
“错不了…错不了!妈的,这玩意儿,老子闭着眼都认得!”他内心狂吼,几乎要仰天长啸。
这几日,他借着为乐天寻找稳定木材来源的名头,几乎跑遍了京城四周,实则一直在暗中留意煤矿的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通过年小刀手下一个混迹于城外脚夫行当的小兄弟提供的模糊信息,他找到了这处被废弃的小煤窑。看样子是前人浅尝辄止的开采点,估计是因为煤质太差(矸石多)、开采不易而放弃了。
但这在陈文强眼里,哪里是废矿?这分明是裸露在地表的黑金!尤其是这几块捡到的煤矸石,虽然发热量不如优质煤,但用来做他设想中的简易煤炉,简直是天赐的实验材料——成本无限接近于零!
他强压兴奋,仔细观察四周环境。这里偏僻无人,距离最近的村落也有好几里地,正是秘密试验的绝佳场所。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型:先少量挖取这些露头的煤矸石,回去就着手改造他那画了无数遍的煤炉图纸,尽快弄出第一个实验品!
然而,就在他撅着屁股,试图用工兵铲(他穿越时背包里的宝贝之一)撬动一块大点的煤矸石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粗野的喝问: “喂!那汉子!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陈文强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号褂、似是官差模样的人,带着两个膀大腰圆、做衙役打扮的汉子,正从不远处的小路上走来,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为首那人手按在腰刀柄上,眼神锐利。
糟了!陈文强心里咯噔一下。这地方怎么会碰上官面上的人?是例行巡查,还是……这废矿本身有什么忌讳?他大脑飞速运转,额角瞬间渗出细汗。
王府后花园内,堂会已近尾声。王夫人对陈巧芸越发亲切,甚至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体己话,又约了下次府中饮宴时要她再来。那最初让巧芸心生警惕的老嬷嬷,不知何时已悄然退下。丰厚的赏赐和几份潜在的订单契约已经到手,兄妹二人的首次高端市场联手推介大获成功。陈乐天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喜悦,低声道:“小妹,我们成了!”
陈巧芸微笑着点头,但那位老嬷嬷蹙眉的神情,却像一枚微小的倒刺,依然留在她心间。那绝非寻常的观赏反应。她为何会有那种表情?是自己演奏时流露了不该有的现代痕迹?还是……这府邸本身,有什么特别?
而远在京郊山坳,陈文强迅速换上一副憨厚惶恐的表情,直起身,点头哈腰:“哎呦,几位差爷!小的是、是进城找活干的,路过这儿歇歇脚,看这黑石头稀奇,就、就想撬一块看看…”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用脚将地上的工兵铲往草丛里拨了拨,心脏砰砰直跳。
那为首的官差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那身与农夫气质略有不符的结实身板,以及脸上那不太自然的煤灰上扫过,冷哼一声:“歇脚?这荒山野岭的你歇什么脚?看你形迹可疑!跟我们走一趟吧!”
话音未落,他身后两名衙役便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陈文强头皮一阵发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师未捷身先死?这煤炭宏图大业,难道刚开始就要栽在这几个莫名其妙的衙役手里?他们到底什么来头?
夕阳将花园染上金辉,也将山坳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暮色之中。京城与荒郊,华府与废矿,同时弥漫开成功背后的细微裂缝与未知风险。家族的命运,在这一刻,再次走到了一个微妙的分岔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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