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仿品低劣起风波
腊月的京城,呵气成霜。窗外寒风呼啸,卷起檐角碎雪,扑打在新裱糊的窗纸上,发出沙沙的轻响。然而陈宅宽敞的堂屋内,却暖意融融,甚至带着几分燥热。
屋子中央,摆放着一个造型略显笨拙、通体黝黑的铁皮炉子,炉膛里,几块灰黑色的石炭正烧得通红,稳定的热量持续不断地散发出来,驱散了严冬所有的寒意。
“啧,这玩意儿,真他娘的是个宝贝!”陈文强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夹袄,围着炉子搓着手,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得意,他甚至试图把脚丫子凑近炉壁取暖,被一旁的陈浩然用书卷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注意点形象,二哥。再者,炭毒非同小可,虽开了通风口,亦不可掉以轻心。”
话虽如此,陈浩然自己也觉得这屋里比烧炭盆时暖和太多,且少了那股呛人的烟味,空气中只有一种淡淡的、略带硫磺气息的矿石味道。他看向那其貌不扬的炉子,眼神复杂,既有对三哥捣鼓出这东西的惊异,也有对其未来可能引发风波的隐忧。
陈乐天坐在一旁,手里摩挲着一块新到的紫檀小料,感受着那细腻温润的木质,心思却似乎不完全在此。紫檀生意步入正轨,带来丰厚利润的同时,也引来了窥伺的目光。这几日,他已隐约听到风声,市面上似乎出现了仿制“陈记”款识的紫檀小件,价格低廉,但做工粗糙。
陈巧芸端着一盘新蒸的枣糕进来,热气腾腾,甜香四溢。她将盘子放在炉边温着,笑道:“三哥这炉子真好,屋里一点不冷,弹琴手指都灵活许多。刚才张侍郎家还派人来问,开春后能否请我去府上教他家两位小姐习琴,束修开得这个数。”她悄悄比划了一下,眉眼弯弯。
家庭会议后,各自领域进展顺利,这个小小的穿越者团体,终于在雍正初年的京城扎下了根,并且开始抽枝散叶,展现勃勃生机。温暖、美食、事业初成的喜悦,仿佛将窗外的严寒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然而,这温馨平静的氛围,被一阵急促而粗鲁的敲门声骤然打破。
“开门!陈老板!快开门!出事了!”嗓门洪亮,带着市井特有的蛮横,却又透着一丝急切。
陈文强眉头一拧:“是年小刀那家伙?这厮又跑来蹭吃蹭喝打秋风?”话虽不满,他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门闩刚落下,年小刀便裹着一身寒气撞了进来,帽子歪斜,脸色被冻得发青,却不是因为寒冷,更像是气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面色不善的汉子,抬着一个用破麻布盖着的物件。
“陈老板!陈二爷!您还有心思在这儿烤火!”年小刀劈头就问,目光扫过屋内的暖炉时愣了一下,显然没见过这稀奇玩意儿,但立刻被更重要的事情拉回了注意力,他指着身后那物件,“您看看!您看看这个!这他妈不是砸咱们招牌吗!”
陈乐天心中咯噔一下,放下木料站起身。陈文强一把扯开那破麻布,露出的是一件紫檀木雕笔筒。形制模仿的是“陈记”上月推出的一款热销品,甚至底部也歪歪扭扭地刻了一个类似的“陈”字标记。但木料色泽晦暗,纹理模糊,凑近了能闻到一股劣质漆料的味道,雕工更是粗劣不堪,边角处甚至还有毛刺。
“这是……”陈乐天脸色沉了下来。
“西市‘宝盛斋’摆出来卖的!才卖二两银子!”年小刀唾沫横飞,气得直跳脚,“还他娘的到处跟人说,这就是‘陈记’的货,是从您家流出来的次品!好多贪便宜的主儿买了,回头一比较真货,发现上当,现在连带着怀疑咱们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今儿上午,就有两个愣头青跑到您铺子门口嚷嚷退钱,被我的人拦住了!”
仿品果然出现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下作!不仅仿冒,还直接泼脏水,企图从根本上动摇“陈记”刚刚建立起的口碑。
陈浩然拿起那劣质笔筒仔细看了看,又掂量了一下,蹙眉道:“木料不对,绝非紫檀,似是用的红酸枝或更次的料子以药水浸泡染色。雕工更是徒具其形,毫无神韵可言。二哥,此乃恶意竞争,意在毁我根基。”
陈乐天胸口起伏,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这不仅仅是对他生意的打击,更是对他倾注心血的技艺的侮辱。他穿越而来,凭借超越时代的眼光和一丝不苟的工匠精神,才在这行当里杀出一条路,如今却被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抹黑。
“宝盛斋?东家是谁?”陈乐天声音冷了下来。
“一个姓王的破落户,以前在琉璃厂帮闲的,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最近攀上了内务府下辖采办的一个小管事,得了点门路,就敢开张充大头蒜!”年小刀消息灵通,立刻报上跟脚,“我看他就是眼红您生意好,又觉得您初来乍到没根基,好欺负!”
“王掌柜……”陈乐天脑中闪过初入市场时那个试图用假货坑骗他的奸商面孔,莫非是他?或者只是另一个见利忘义之徒?
陈文强眼中闪过厉色:“妈的,给脸不要脸!玩阴的是吧?老子这就带人去把他摊子掀了!看他还敢不敢卖假货!”
“慢着!”陈浩然立即阻止,“三哥,不可冲动。对方既敢如此,必有倚仗。你带人打上门去,正好落下口实,他若报官,我们有理变没理。届时他再煽风点火,‘陈记’仗势欺人的名声传出去,更是雪上加霜。”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陈文强梗着脖子。
屋内的温暖仿佛瞬间消散,气氛重新变得凝滞寒冷。那烧得正旺的煤炉,此刻似乎也失去了效能。
陈乐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走到桌边,再次拿起那个劣质笔筒,手指用力摩挲着那粗糙的刻字,忽然,他眼神一凝。
“浩然的担心有道理,硬碰硬不行。”他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镇定,“但也不能任他泼脏水。他卖假货,毁我名声,我们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这假货拆穿掰碎,让他无处遁形!”
他转向年小刀:“年兄弟,麻烦你两件事。第一,想办法不动声色地,再买几件‘宝盛斋’所谓‘陈记次品’回来,越多越好,但要暗中进行,别打草惊蛇。第二,散出消息去,就说明日午时,我‘陈记’铺子门口,会当众辨识紫檀真伪,讲解何为上好工料,欢迎街坊四邻、新老主顾都来听听。”
年小刀眼睛一亮:“陈老板,您这是要……当众打脸?”
“不错。”陈乐天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不是说这是次品吗?我就让大家看看,这连次品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废料烂工!他不是暗示我‘陈记’以次充好吗?我就让大家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陈记’工艺!”
他看向陈浩然:“浩然,你书读得多,帮我想想,这现场该如何讲解,才能深入浅出,让不懂行的人也一听就明白。”
陈浩然略一思索,点头道:“可先从木料纹理、色泽、重量、气味入手对比,再聚焦雕工细节。言语需通俗,可多用比喻。此事可行,乃阳谋,破阴谋之利器。”
陈文强也明白过来,兴奋地一拍大腿:“妙啊!这比打他一顿狠多了!砸了他的招牌!年小刀,赶紧的,按我二哥说的办!再多找些托儿……不对,是多请些街坊去围观!”
年小刀领命,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又走了。
处理完这突发危机,陈乐天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陈文强又蹲回了那个煤炉边,拿着火钳,小心翼翼地又夹了一块黑色的石炭进去,炉火更旺了些。
“这玩意儿,真这么管用?”陈乐天有些好奇地问。他之前全心扑在紫檀上,对三弟鼓捣的这黑乎乎的东西并没太在意。
“何止管用!”陈文强顿时来了精神,仿佛找到了比谋划商战更重要的事情,“二哥你看,这石炭耐烧,热量足,这一块能顶好几斤木炭!关键是便宜啊!城外西山那边,这种不成器的碎煤矸石,几乎没人要,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就是这炉子还得改,现在太丑,烟也还有点大,密封性不行。等我再琢磨琢磨,弄个更好的……你想想,这京城多少户人家冬天买不起足够的木炭取暖?这要是推广开来,得是多大的市场?这哪是炉子,这简直就是金山!”
陈浩然适时泼冷水:“三哥,慎言。木炭乃官营重利,柴炭行会势力盘根错节。你若以石炭夺其利,恐招致大祸。需从长计议,寻得稳妥靠山方可尝试。”
陈文强却不以为意,双眼放光地盯着跳跃的炉火:“我知道,我知道……老子当年能开煤矿,还怕这个?先小范围试试,就在咱们这附近几条街,找些穷苦人家试试效果……总得先让人知道这东西好,是不是?”他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将这“黑金”生意悄无声息地铺开了。
夜幕彻底降临,外面的风似乎小了些,但寒气更重。
陈巧芸默默地给每个人添了热茶。家族的生意在扩张,危机与机遇如同双生子般同时降临。紫檀生意遭遇明枪暗箭,需要智慧与魄力去化解;而三哥那看似不起眼的煤炉,其背后却似乎隐藏着更巨大、也更危险的波澜。
陈乐天摩挲着真正的紫檀料,感受着那沉稳细腻的触感,心中已明日应对“宝盛斋”的全盘计划。陈文强则痴迷地看着煤炉,眼神炽热,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金元宝在火焰中翻滚。陈浩然低头抿着茶,目光在两位兄长之间流转,眉宇间思索更深,默默地在脑中补充着关于这个时代商业规则、行会势力以及能源利用的史料记载。
温暖如春的屋内,寂静无声,却涌动着比窗外寒风更激烈的暗流。
突然,陈宅那不算厚实的大门,再次被敲响。
这一次的敲门声,与年小刀那粗鲁急切的风格截然不同。声音清晰、规律,带着一种克制而沉稳的力度,不疾不徐地响了三下。
笃。笃。笃。
仿佛敲在人的心上。
屋内四人动作同时一顿,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这么晚了,天气如此恶劣,会是谁?
年小刀刚走不久,绝不会是他去而复返。寻常邻居更不会在这个时辰来访。
陈文强示意大家噤声,自己蹑手蹑脚走到门后,压低声音问:“谁啊?”
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客气,却透着不容置疑意味的陌生声音:
“请问,此处可是陈府?敝主人遣我等前来,有一事相询,关于……今日贵府送至李卫李大人处的那批‘特殊’石炭样品。”
话音落下,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陈文强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手中的火钳“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秘密送往李卫处的煤样,极其隐秘,怎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来的又是敌是友?
那规律的敲门声,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再次响起。
笃。笃。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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