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西席书房内,陈浩然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青瓷镇纸,窗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撩起竹帘一角,只见三匹通体乌黑的骏马踏碎晨雾,鞍上骑士肩缀猩红补子,腰间黄铜腰牌在熹微中闪着冷光——是江宁织造衙门的缇骑!为首那人勒马时扬起一片尘烟,恰与抬头的陈浩然对上视线。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分明映着案头那叠他昨夜刚整理的《石头记》评注散稿。
缇骑的马鞭声渐远后,陈浩然缓缓坐回黄花梨木椅中。掌心薄汗浸湿了宣纸边缘,墨迹洇开成团灰雾。他强迫自己回想方才曹頫迎客时的姿态:织造大人拱手时肘部微颤,笑声里藏着半声咳嗽,就连那句“京里来的弟兄们辛苦”都透着僵硬的尾音。
“肃毅伯家的紫檀木料……”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硬物,那是今早陈乐天托卖货郎送来的黄杨木算盘挂坠。看似寻常的吉祥物,拧开暗格却藏着两粒金瓜子与半截炭条——家族预警的暗号早已到位,可没想到风雨来得这样快。
窗外老槐树的阴影正爬上《江宁岁贡清单》的朱砂批注,他忽然起身将《石头记》杂记混入一摞陈旧粮赋档案。纸页翻动间,某页残稿露出“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墨迹,刺得他眼皮直跳。
未时三刻的茶歇本该是幕僚房最喧闹的时辰。陈浩然捧着越窑茶盏踱到廊下,忽见书办老周抱着舆图经过,肘部不慎撞落他腰间玉佩。在清脆的碎裂声里,老周往他袖袋塞入团纸球,低语声轻得如同叹息:“陈先生当心,昨日您批注的盐引公文…有些数目对不上。”
厕轩内展开的纸条带着皂角气味,上面用簪花小楷列着三个地名:燕子矶码头、乌衣巷当铺、桃叶渡茶寮。他认出这是陈巧芸的笔迹——那丫头竟动用了娘舅家在江宁的暗线。当纸团在烛焰中蜷曲成灰时,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重重砸在青砖地上。
晚霞染红签押房窗棂时,曹頫突然召众幕僚议事。素来坐在末位的陈浩然今日被安排在梨木嵌螺钿扶手椅,右侧正是掌管船政的刘师爷。那人捻着山羊须笑问:“陈先生日前所述‘水运折耗新法’甚妙,不知可曾核算过崇明沙船队的损耗?”满座目光骤然聚来,他端茶的手稳如磐石,脑中却闪过今晨看过的那叠船料报损单——其中三页的墨色分明是后来添补的。
戌时的幕僚房只剩烛花噼啪作响。陈浩然盯着案头《漕运利弊疏》发呆,忽见门帘晃动,杂役提着食盒趋近。黄杨木食盒底层暗格里,躺着枚温热的和田玉章——陈文强在京里新刻的私印拓样,印文“观棋不语”四字篆书带着熟悉的刀工。
他猛然起身推开北窗,夜风裹着秦淮河的胭粉气扑面而来。远处贡院街方向忽然亮起数盏灯笼,某座宅邸的门环被叩响的声音隔着三重院落依然清晰可辨。指节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出Swot分析的节奏:曹家亏空是死穴,缇骑查案是威胁,家族人脉是依仗,而自己那些超越时代的见解…
“不如说说何为‘斯沃特’?”阴恻恻的询问自身后响起。陈浩然悚然回头,只见刘师爷幽灵般立在书架阴影里,手中正拿着他午间随手涂写英文笔记的废纸!
次日黎明时分,陈浩然站在曹府角门前看仆人洒扫。青石板上湿痕蜿蜒如卦象,他想起昨夜惊险——若非及时将Swot曲解为“四物韬略”,并当场挥毫写就《四物韬略策》应付过去,此刻怕已身在诏狱。但刘师爷离去前那句“年轻人莫要故弄玄虚”的告诫,仍像根棘刺扎在脊梁上。
马车载着今日要递送苏州的公文驶过身边,车厢漆面映出他青色官袍的倒影。忽然有羽箭破空而来,笃地钉在车辕,箭尾系着的杏色丝绦在风里狂舞——这是陈家“事态转急”的讯号。他弯腰拾起箭矢时,触到车板某道新刻的十字划痕,这是车夫老林示警:今日行程已遭监视。
陈浩然捏着羽箭转身,却见二门处转出个总角小童,捧着《论语》仰头问他:“先生可知‘凤鸟不至’何解?”孩童襟上别着的赤金螭纹纽扣,分明是去年他送给陈巧芸的生辰礼。不待他回应,小童突然踮脚凑近耳语:“阿姊说李卫大人后日抵江宁…”话音未落,角门外突然传来器具倾倒的巨响,夹杂着怒喝:“拿下那个私传禁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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