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陈府门前的石狮子仿佛都镀上了一层看不见的金边。京城里,“陈家”这个名字,不再仅仅与紫檀的幽香、或是“清韵乐坊”的丝竹之声相连,更与一种能让冬日变得温暖如春的“黑金”紧密交织。然而,财富如同潮水,既能将人拖上浪尖,也能瞬间将人卷入暗流。陈文强站在新购置的三进大院中,看着库房里堆积如山的银锭和铜钱,非但没有喜色,眉头反而锁得更紧——他清楚地感觉到,脚下这片用金钱堆砌的土地,正发出细微而危险的龟裂声。
陈家的崛起,堪称一场教科书式的产业整合奇迹。
煤炭生意是毋庸置疑的引擎。凭借改良后的高效蜂窝煤和设计精巧、兼顾安全与热效的煤炉,陈家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占领了京城中下层家庭的冬日燃料市场。传统的柴炭商在初期的价格战和地盘争夺中败下阵来,陈文强现代营销思维指导下的“买十送一”、“以旧换新”等策略,如同降维打击,让对手毫无还手之力。年小刀麾下的市井力量,在经历了最初的冲突后,部分被收编,成为了陈家煤炭的“区域代理”,负责维护街面秩序与渠道,冲突时的“幽默打脸”也成了市井中流传的趣谈,反而增添了陈家的传奇色彩。
紫檀家具和“清韵乐坊”则成为了打入上流社会的两张名片。怡亲王胤祥的非官方订单,如同一道无形的背书。王府采购的不仅是取暖设备,还有几件精巧的紫檀小件,以及偶尔邀请乐坊的顶尖教师(自然是陈文强那位颇具艺术修养的妻子)入府指点女眷琴艺。这“三位一体”的服务,精准地切中了权贵阶层对生活品质的追求。很快,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开始效仿,家中若无一件陈家工坊出的紫檀家具,冬日若不用上陈家的高效煤炉,仿佛便落了下乘。
财富如滚雪球般涌入。陈文强审时度势,将煤炭的利润投入到扩大紫檀木料的采购和乐坊的师资扩充上,再用后两者带来的高端人脉反哺煤炭生意的口碑与安全。协同效应之下,陈家的账本数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翻升。他们搬离了旧宅,购置了带花园池塘的大院,仆从如云,车马簇新。
“暴发户”的名头,也随之而来。
社交圈对陈家的态度变得微妙而复杂。一方面,是赤裸裸的追捧。往日不屑与商贾为伍的清流文人,如今也会寻个由头登门,品评一番紫檀木器,只为求得一个优惠价格;内务府的采办官员,会“不经意”地透露些宫中用度标准,暗示合作可能。另一方面,是藏在笑容下的嫉妒与轻蔑。茶楼酒肆间,“靠女人弹曲子和卖黑石头起家”、“骤得横财,不知底蕴”的议论悄然流传。一些没落宗室、勋贵后代,一边享受着陈家带来的便利,一边在背后讥讽他们“一身铜臭,难登大雅之堂”。
这种捧踩交织的氛围,在陈府一次小型的家宴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宴请的客人成分复杂,有真心欣赏其家具的文人,有试图打听煤炭生意门路的商人,也有几位眼神倨傲、言谈间总要提一提祖上荣光的八旗子弟。席间,一位旁支宗室子弟多饮了几杯,拍着陈文强的肩膀,声音洪亮:“文强啊,你这宅子不错,这家具也还行,就是……啧,少了点老物件的气韵。改日我带你看看我们府上老祖宗传下来的黄花梨,那才叫玩意儿!”满座宾客表情各异,有附和的,有尴尬的,也有等着看陈家如何反应的。
陈文强面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微笑,举杯应对:“贝子爷说的是,陈家底蕴浅薄,正要向各位前辈多多请教。”他应对得体,不卑不亢,但心中那股被标签化、被审视的憋闷感,却挥之不去。他知道,在这些人眼中,陈家或许只是一头幸运的、待宰的肥羊。
外部的风刀霜剑尚可抵挡,家庭内部的理念碰撞才更显尖锐。在一次关乎未来走向的家庭会议上,分歧彻底爆发。
陈文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构想:“钱,我们有了。但‘暴发户’的帽子不摘掉,我们永远立在危墙之下。我提议,拿出今年利润的七成,做三件事:第一,建立‘陈氏工匠学堂’,聘请退休的宫廷匠人和我们自己的老师傅,系统培养木工、煤炭加工和乐器制作的人才,将技艺标准化,传承下去。第二,设立‘助学基金’,资助京畿地区贫寒但有天赋的学子,为我们搏一个乐善好施、重视文教的名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必须设法将煤炉和蜂窝煤的制造工艺,部分公开,或者与朝廷合作,推动成立一个类似‘官督商办’的机构,将这生意做得更‘正’,更‘稳’。”
话音刚落,便引起了剧烈反响。
“七成利润?文强,你疯了!”大哥陈文健第一个跳起来,他如今负责煤炭生意的具体运营,深知每一文钱都沾着汗水与煤灰,“我们起早贪黑,冒着风险才挣下这份家业,你转眼就要散出去大半?工匠学堂?那些手艺是咱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资助学子?那是朝廷该做的事!跟朝廷合作?更是与虎谋皮!怡亲王现在是照顾我们,可朝廷的水有多深?到时候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妻子柳氏(穿越后的现代灵魂)则站在了陈文强一边,她语气冷静:“大哥,文强的顾虑是对的。树大招风。我们现在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烹油。京城里眼红我们的人太多了,光靠怡亲王一时的欣赏,护不住我们长久。我们必须转型,从‘商人’变成‘士绅’,甚至‘皇商’。用钱买名声,买安全,买未来。工艺公开看似吃亏,实则是以退为进,将产业与国家利益捆绑,才能根深叶茂。”
母亲李氏忧心忡忡:“强儿,媳妇儿说的有道理,可……这也太冒险了。咱们小门小户出身,能安稳过日子就好,何必去攀扯那些……”
年轻的妹妹文秀(音乐教育负责人)则目光闪烁,带着一丝理想主义:“我觉得二哥二嫂说得对!我们的乐坊如今也有了些名气,若能资助贫寒学子,岂不是真正践行了‘有教无类’?这比赚多少钱都有意义!”
会议变成了理念的战场。陈文健代表的,是传统商人守住眼前利益的保守与担忧;陈文强和柳氏代表的,是穿越者深知政治经济风险,谋求长远发展和社会地位提升的战略眼光;而其他家庭成员,则在恐惧、迷茫与些许向往中摇摆不定。争论持续到深夜,谁也说服不了谁,最终不欢而散,决定翌日再议。
尽管内部存在分歧,但表面的辉煌仍需维持。数日后,陈府张灯结彩,举办了一场颇为盛大的宴会,既是庆祝乔迁之喜,也是对外展示陈家实力的一次“秀”。花园里,最新的高效煤炉驱散了深秋的寒意,宾客们在温暖的亭台间流连,欣赏着精美的紫檀家具,聆听着乐坊精选的弟子演奏的清雅古乐。觥筹交错,笑语喧阗,一派富贵升平的景象。
陈文强周旋于宾客之间,应对自如,但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门口的动静。他邀请了怡亲王胤祥,但王府只派人送来了丰厚的贺礼,本人并未亲至。这细微的差别,落在有心人眼里,足以解读出无数种可能。
宴会进行到高潮,宾主尽欢。陈文强作为家主,举杯致辞,感谢各位来宾的厚爱,言语间谦逊而自信。就在他准备宣布下一曲演奏开始,将气氛推向顶点时,府邸管事却匆匆走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陈文强的脸色瞬间微变,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一直关注着他的柳氏,还是捕捉到了丈夫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怒。管事汇报的是:京城三大柴炭商行,今日午后联名向顺天府衙递了状子,状告陈家“以妖物(指高效煤炉)牟取暴利,其煤烟有毒,伤人肺腑,更兼垄断市场,逼死同行良民数人”,请求官府彻查,并查封陈家煤窑与工坊。
与此同时,一名小厮悄悄塞给陈文强一封没有落款的密信。他借故离席,走到僻静处拆开,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小字:“宫中有人问起‘黑金’与‘紫檀’,恐非祥兆,慎之。”
前门有恶犬鸣冤,后庭有暗箭已张。
陈文强站在喧嚣与阴影的交界处,手中的酒杯冰凉。他回头望了一眼灯火辉煌、暖意融融的宴会现场,那里是他的家人和刚刚建立的、脆弱的宫。而前方,是柴炭商联合反扑的明枪,以及来自宫廷深处、意图不明的暗箭。
这场看似成功的庆祝宴,真的能庆祝成功吗?还是……危机的开幕序曲?
顺天府的传票,会在何时送达?
那封密信提及的“宫中有人”,究竟是谁?其目的何在?
怡亲王在此刻保持距离,是单纯的避嫌,还是收到了某种信号?
陈家内部尚未弥合的分歧,又将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双重危机?
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京城的夜幕之下,等待着下一卷的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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