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排水沟的最后一块盖板刚铺好,王队长拍了拍手上的灰:“除了最后的路面平整,施工基本完了!”这话刚落,林默就捧着一叠资料走过来,首页写着“老槐树护树档案”,“施工环节都录进去了,但总觉得少点啥——以后路过的人不知道这树的故事,也不晓得要护着它。”
“挂个保护牌!”张大爷拄着拐杖凑过来,手指敲了敲树干,指节叩在粗糙的树皮上,发出闷闷的响,“我家阁楼里还藏着块老松木,是当年我爹做木工剩下的,纹理密得很,用了三十年都没变形,做牌子正好!”刘爷爷眼睛一亮,掏出磨得发亮的笔记本,笔尖在纸上划拉:“牌子得做成弧形,跟树干贴得紧点,别硌着树皮——我去年量过,树干这处的弧度是五厘米,牌子得照着这个弯度来。”
“松木好是好,可淋雨容易裂啊!”赵大妈拎着搪瓷桶快步走来,桶里的绿豆汤晃出细碎的波纹,她放下桶就指着巷口的旧公示牌,“你看社区那块木头牌,才两年就裂得能塞进手指,下雨还往里渗水,不如用金属的!我儿子厂里有不锈钢板,刷上防锈漆,风吹日晒十年都没事!”
小王蹲在旁边收拾工具,闻言直起腰:“金属牌我们工地能帮忙切割!还能在边缘刻上槐树叶,比木头好看还结实!”张大爷却摇着头,伸手摸了摸身旁的树干,掌心蹭过苔藓:“金属太凉,冬天贴在树上,跟给树裹了层冰似的——当年栽树时,老木匠就说,树跟人一样,怕冻着皮肉,得用暖乎乎的材料贴着才舒服。”
两人正争着,林默突然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条:“我昨天专门跑了趟木工房,师傅说有款环保木,是松木粉压的,外面刷两层透明防腐漆,摸起来跟木头一样温乎,还能扛住雨淋。”他把纸条递过去,上面写着师傅的联系方式,“师傅说这材料五年内不会裂,到时候咱们再换牌子,还能趁机扒开苔藓看看树洞补得咋样。”
刘爷爷凑过来看纸条,又摸了摸林默手机里的环保木样品图,手指在屏幕上蹭了蹭:“这个好!既不冻树,又不怕雨,再在牌子背面刻上根系的位置,以后谁修沟都知道该绕着哪走。”张大爷也松了口气,拄着拐杖往家走:“行!我这就回去把老刨子找出来——那刨子是我爹传的,磨木头比砂纸还细,保证牌子边缘摸起来不扎手。”
张大爷刚走,巷里的王婶就凑到赵大妈身边,指着林默的背影小声说:“你看小林,为了块牌子还专门跑木工房,连师傅的联系方式都记着,比自家事还上心!”旁边拎着菜篮的李叔也点头:“张大爷也实在,还记得老木匠的话,不图省事用金属牌,这才是真把树当活物疼呢!咱们巷里有这俩人操心,树肯定能长好。”赵大妈笑着应:“可不是嘛!之前补树洞也是,小林查资料,张大爷找工具,哪回不是为了树着想。”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在石桌上,大伙围着一张白纸,小陈把相机摆在中间,翻出之前的照片:“你看这张,张大爷蹲在树根旁量尺寸,裤脚都沾了泥;还有这张,补树洞那天,赵大妈端着豆浆就跑过来,生怕水泥伤了树。这些事都得写上去,让以后的人知道,这树不是自己长这么大的。”
“还有护树的规矩!”刘爷爷掏出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第一行:“一不攀折树枝——上次我看见有人扯槐树叶喂兔子,枝丫都拽断了。”赵大妈赶紧凑过来,手指点着纸:“再加一条,不往树干上靠工具!上次施工队把铁锹靠在树上,树皮都蹭掉一块,我心疼了好几天。”
张大爷坐在旁边,突然想起什么:“去年春天旱,树叶子都蔫了,咱们巷里人轮流挑水浇,才把树救过来——这条也得写上,每年春天都给树浇次透水。”林默把这些话整理成文字,念得声音不大:“老槐树,植于1995年春,红星巷居民共护。护树约定:不折枝、不蹭皮、勤浇水、护根系。施工期间,众人改沟避根、补洞护干,此牌为证,代代守护。”
“得加上巷名和日期!”张大爷拍了拍桌子,“让以后来的人都知道,这树是咱们红星巷的宝,不是野树。”小李握着刻刀在旁边比划:“刻字的事交给我!我老家爷爷是木匠,我跟着学过两年,保证‘代代守护’这四个字刻得最显眼。”
石桌旁围了不少看热闹的街坊,住在巷尾的张奶奶凑过来看纸上的字,笑着说:“刘大爷心真细,连扯树叶喂兔子的事都记着,这规矩定得实在!”旁边的年轻妈妈也点头:“小陈也有心,拍了那么多照片,以后我家孩子问这树的事,我就能指着照片给他讲,是谁补的树洞、谁定的规矩。”小陈听见了,举着相机笑:“都是应该的,这树的故事,得让咱们巷里人都知道。”
挂牌那天,巷子里的人几乎都来了。王队长搬来梯子,用布裹住梯脚,生怕蹭到树皮;小李抱着牌子,背面还贴着刘爷爷画的根系图;赵大妈和陈奶奶扯着块红布,红布上绣着片小小的槐树叶——是前晚连夜织的。
“再往左挪两厘米!”张大爷站在梯子下,仰着头指挥,“得对齐树干中间的那道纹路,这样看着整齐,也不偏沉。”刘爷爷举着卷尺,一头搭在牌子上,一头贴在地面:“一米五!正好!大人站着能看清字,孩子够不着,不会乱摸乱抠。”
小李踩着梯子往上爬,林默举着手机录像,镜头里,张大爷扶着梯子的手紧紧攥着,刘爷爷时不时喊一句“慢着点”,赵大妈和陈奶奶扯着红布,等牌子挂稳了才慢慢松开。当最后一颗螺丝拧好时,张大爷踮着脚摸了摸牌子,掌心贴在“代代守护”四个字上,又摸了摸旁边的树干:“以后你就有‘身份证’了,咱们不会让你再受委屈。”
话音刚落,一阵风卷过树梢,槐树叶“沙沙”响,像是在应和。刘爷爷掏出之前画的根系图,叠成小块塞进兜里:“这图我收着,明年春天咱们拿出来对照着查,看看树根有没有往沟那边长。”林默把录像存进云盘,举着手机对大伙说:“护树档案我存在巷里的共享盘里,以后谁想看看树的‘成长记录’,随时能调出来。”
看着挂好的护树牌,巷里的老住户李爷爷忍不住鼓掌:“王队长裹梯脚、赵大妈绣红布,你们这群人啊,连细节都想到了,把树当自家娃疼!”旁边几个孩子也跟着拍小手,小宇拉着林默的衣角:“林叔叔,以后我也想帮树浇水,像张爷爷他们一样!”林默蹲下来揉了揉他的头:“好啊,以后护树的事,就靠你们这些小家伙接着干了。”
傍晚的夕阳把护树牌染成暖黄色,槐树叶的纹路在牌面上格外清晰。张大爷坐在石墩上,摸着牌子上的字:“当年栽树时,我才三十多岁,现在都六十了,这树看着我结婚,看着小宇长大。”林默望着远处,几个孩子正围着树干看照片,小宇还在给同伴讲补树洞的事。他心里想着:这护树的约定,会像槐树的根一样,在红星巷的土里扎得越来越深,缠得越来越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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