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玦回到宁国府,已是三更时分。
整个府邸都静悄悄的,只有巡夜的家丁提着灯笼,在回廊下走动。
他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书房。
抄了忠顺王府,他手里多了一大堆见不得光的账本和书信,需要连夜整理归类,为明天开始的“大审计”,做好准备。
然而,当他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却愣住了。
只见书房里,烛火通明。
他的那张紫檀木大书案后,竟坐着一个人。
一身华丽的石榴红裙,满头的珠翠环绕,不是王熙凤,又是谁?
她单手支着下巴,面前摆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其中一个已经空了。
她似乎是喝了不少,一张美艳的脸庞上,飞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也有些迷离。
“你回来了?”
看到贾玦进来,王熙凤并没有起身,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幽怨。
贾玦眉头微皱。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这是你的地盘,我不能来?”王熙凤嗤笑一声,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的动作有些不稳,酒水洒了一些出来,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滑入那衣领之中。
贾玦的目光,在那片诱人的春光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移开了。
他走到书案前,沉声道:“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王熙凤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因为起得太急,她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倒。
贾玦下意识地伸手一揽,将她软若无骨的娇躯,稳稳地抱在了怀里。
一股混杂着酒气和女儿家特有馨香的味道,直往贾玦的鼻子里钻。
王熙凤顺势就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贾玦低头看着她,轻声道:“凤姐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熙凤见他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能如此镇定,眼中闪过一抹恼怒和不甘。
“我想说什么?”
王熙凤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酸楚。
“我该恭喜你啊,镇北国公爷!”
“年纪轻轻,就封了国公,世袭罔替,还得了太上皇赐婚,马上就要迎娶你的林妹妹了,真是春风得意,羡煞旁人啊!”
贾玦面无表情。
“所以呢?”
“所以?”
王熙凤的笑容僵在脸上,她猛地收紧手臂,几乎是咬着牙说道:
“所以你就把我忘了?忘了是谁帮你打理宁国府,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现在你功成名就,成了国公爷,就只记得去潇湘馆找你的林妹妹说体己话,我王熙凤在你眼里,算什么?一个帮你管家的下人吗?!”
说到最后,王熙凤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眼圈也红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贾玦心中了然。
“你觉得,你只是个管家?”
贾玦忽然开口,声音低沉。
王熙凤一愣。
贾玦扶着她,让她站稳,然后松开了手,自己则坐回了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凤姐姐,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贾玦不是过河拆桥的人。”
他抬眼,目光如炬,瞬间就击穿了王熙凤所有的醉意和伪装。
“管着一个宁国府,让你觉得屈才了,对不对?”
王熙凤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觉得宁国府的池子太小,那我,就给你换一个大点的。”
王熙凤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皇上赏赐的昭武王府,那座府邸,比宁荣两府加起来还要大,以后就是国公府。”
贾玦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这么大的府邸,从修缮、布置,到采买、用人,里里外外,没有一千个人手根本转不起来。我需要一个信得过,又有本事的人,来当这个国公府的大管家。”
“你,敢不敢接?”
王熙凤的心,狂跳起来。
国公府!
“我……”
王熙凤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
贾玦却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继续说道:
“这只是其一。”
“我抄了忠顺王府,得了多少钱,想必你也有所耳闻。皇上赏了我两成,那就是近两百万两白银。再加上我之前在扬州‘挣’的,还有漕运的收益,我手里的现银,超过五百万两。”
“这么多钱,我没工夫管。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把这些钱,变成更多的钱。”
“放贷也好,开商铺也好,买田地也好……我不管你怎么做,我只要看到结果。”
贾玦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熙凤,你敢不敢,做我贾玦的……大掌柜?”
大管家!
大掌柜!
每一个词,都像一道惊雷,在王熙凤的脑海中炸响。
她彻底懵了。
她原本只是想借着酒劲,试探一下贾玦的态度,宣泄一下心中的不安和失落。
她想过他会安抚自己,想过他会和自己撇清关系,甚至想过他会顺水推舟……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贾玦会直接甩给她这样一个泼天的富贵和权柄!
这已经不是信任了。
这是将自己的半个身家性命,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王熙凤的酒,瞬间醒了一大半。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这个男人给她的,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他看穿了她的野心,并且给了她一个足以匹配她野心的舞台。
“我……我敢!”
王熙凤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说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低下头,脸颊滚烫。
“很好。”
贾玦满意地点点头。
他站起身,从书案的一堆卷宗里,抽出几本厚厚的账册,扔在了王熙凤面前。
“这是忠顺王府的部分产业名录,田庄、商铺、酒楼……遍布京城内外。明天一早,你就带着人,把这些产业全部接收过来。”
“账目要理清,人员要安抚,不听话的,就给我直接打出去。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十天之内,我要让这些产业,全都姓贾。”
“国公爷放心!”
王熙凤猛地一抬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精明和锐利,甚至比以前更加明亮。
“十天之内,我一定办好。”
“好。”
贾玦看着她这副斗志昂扬的模样,嘴角勾起。
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凤辣子”。
“夜深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有你忙的。”
贾玦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身开始整理桌上那些从忠顺王府抄来的机密书信。
王熙凤抱着那几本沉甸甸的账册,站在原地,看着贾玦的背影,眼神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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