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草想扶，被徐贞月自动忽略，她并不习惯被不熟的人触碰。
屋里传来一阵干呕的声音，像极了徐贞月孕吐时候的反应。
许是孕妇的嗅觉也格外灵敏，闻到屋里极难捕捉到的一丝苦味，徐贞月这个孕妇倒真的想干呕。
“咳咳咳，咳咳咳。”
唐婉刚吐过一次，喝了杯温水又开始咳嗽。
每一次的咳嗽都牵动着伤口开始抽搐，小腹的痛感也越来越强烈。
“沈夫人，您快帮我家夫人看看吧，这是怎么了？怎得一直呕吐吃不下东西？”
梅儿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贞月不好明说，每个人的术后反应都不一样，有的就完全跟没事人一样，有的会有各种不良反应。
这跟病患的体质息息相关，齐夫人已经得了肠痈很长一段时间，体质一直都不怎么好，所以有这些反应也不足为奇。
看在那一百两银子的份上，徐贞月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三粒止痛药，花了30积分。
系统商城在已经花费积分的前提下，会让商城里兑换出来的东西呈现出宿主所想的状态。
比如这三粒止痛药，就是褐色药丸的形状，看着就像是用各种药材制成。
“夫人，温水服下一颗就好，这药服用过后，一柱香的时间就会起作用，能保你三个时辰感受不到疼痛，但药效消失后就会渐渐又有痛感，你不可依赖。”
至于唐婉吃完东西就作呕，那是食物没有及时消化，滞留在胃部导致的胀气。
她教了唐婉几个动作，在床上躺着就能缓解胀气，只要气体排出，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徐贞月所说的话，唐婉都一一记了下来。
只是在二人说话之时，徐贞月的肚子再次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为掩饰尴尬，她只好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县令府上的茶水自然不必说，比回春堂的好上一万倍。
唐婉后背上垫了两个枕头，后面又用被子围起来，防止支撑不了太久。
她静静地看着徐贞月，好似看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
“兰草、梅儿，你们都下去吧，准备一桌宴席送来，沈夫人是孕妇，饿不得。”
等她支走了屋里的其他人，就只剩下徐贞月和唐婉自己。
徐贞月静静地等着，她要看看这个县令夫人有什么话要单独对自己说。
可唐婉只是温柔地看着她，良久，才挤出一句话，“沈夫人还不知道吧，我叫唐婉，是已故太师唐哲的嫡亲孙女，我家夫君是京城庆阳侯府的嫡次子，如今的庆阳侯，是他的父亲。”
这样一句自报家门的言论，在有心之人看来，或许就是在警告，或耀武扬威。
但徐贞月并没有多想，就像她同齐豫珩说起自己的夫家、娘家一样。
她扣着茶杯上面的盖子，并没有接话。
徐贞月知晓，唐婉后面或许还有话要说。
“我们两家联姻，是祖父那一辈儿从我们小时候就定下来的，阿衡从小就护着我，我们两个也算青梅竹马、心有灵犀。
嫁过去后，我怀过几个孩子，每一次都没有生下来，甚至请了宫里的太医为我问诊，也只说子女缘薄，很难生养，只能调养着。
25岁时，我怀了第三个孩子，我和阿衡格外小心，却还是在胎儿七个月大的时候意外流产，就连护国寺的大师都劝我看淡些。
庆阳侯夫人劝阿衡纳一门妾室，好歹能有个子嗣，阿衡不愿纳妾，便带着我自请到这西成县当个县令。
这么多年，阿衡嘴上不说，我知晓他也是喜欢孩子的，可我生不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倒不如不怀孕，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赶阿衡到书房睡觉，后来才渐渐又在一起，只是我总会在第二天喝一碗避子药。
沈夫人，我不想叫他有了希望，又失去希望，这对我们来说都太残忍了。”
唐婉的这么一番话，全是自己内心憋着好久，没有人去倾诉的肺腑之言。
听到徐贞月说可以让她能有个孩子时，唐婉内心是说不出的欢喜，恨不得马上就给徐贞月跪下磕头感谢。
但现在理智回笼，她也想开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倒不如一直就没有这个期待。
徐贞月勉强起身，坐到唐婉的床边，第一次与她亲近地拉着手说话。
她的手放在唐婉外侧的手上，眼神坚定地告诉唐婉：“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夫人。”
前世做过那么多场手术，从临床手术里寻找学术界难以解决的难题，一步步攻克难题，又用到临床上去，不就是为了能满足所有患者的心愿吗？
唐婉的病症在大周朝或许是难以攻克的重症，在她这里不是。
妇产科虽然不是她的强项，但对症下药总是没错的，况且她比这里的大夫和太医拥有的经验要丰富太多，把握自然也更足一些。
她的这句话，无疑给了唐婉一颗定心丸。
一滴泪从眼角划过，落在徐贞月的手背上，温热微颤。
唐婉反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却带有前所未有的光亮：“沈夫人......若蒙不弃，婉愿与你结为姐妹，可好？”
徐贞月心中微动，抬手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唇角扬起清浅而真诚的弧度：“好，我今年29，姐姐该比我年长些吧？那以后我叫你姐姐可好？从今以后，你调养身子的事情，交给我。”
唐婉抬起泪眼，指尖微微发颤，激动地说道：“我今年30了，姐姐......这声姐姐，真好听，我家中只有几个庶妹，打小就亲近不起来，从小到大，我就三不五时地缠绵病榻，从未有人与我说过‘交给我’这样的话......妹妹，姐姐定不负你，咳咳咳咳。”
说了太久的话，唐婉的喉咙都有些干涸，可她还是强撑着把话都说完。
徐贞月连忙轻拍她的背，递上一杯温水，柔声道：“姐姐，我们姐妹的日子还长，以后再慢慢说，现在最主要的是养好身子。”
她知晓，自己对于唐婉而言，就是深宅之中难得的救赎，仿若寂寥长夜里，意外拾获的一颗温热星辰。
是啊，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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