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秀兰只觉得声音熟悉，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谁，只一抬头就惊惧地后退几步。
是徐敬轩！
他方才正帮着抬木头，见这边有动静便赶了过来，徐敬轩虽老实，但护起妹妹妹夫来却毫不含糊。
“是亲家母啊。”
徐敬轩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这饭是给干活出力的人准备的，工钱饭食，都是我妹夫早就和乡亲们说好的规矩，不是说前儿个晚上您也在现场吗？您二位要是想来吃饭，也得先问问我妹夫，是不是也该给您二位记上一份工？”
话糙理不糙，周围几个等着开饭的乡亲也投来鄙夷的目光，有人甚至低声嗤笑起来。
孙秀兰和孙翠花被噎得满脸通红，尤其是被当众下面子，更是下不来台。
老婆子气得指着徐敬轩：“你……你不也是我儿子家的亲戚，你一个外人，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况且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别忘了这是在给我儿子起房子！”
“大哥是我请来帮忙的，怎么就没份？”
沈培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协调完送砖的事，脸色沉静，目光扫过孙秀兰和孙翠花，眼底只有无尽的失望。
“娘，二弟妹，规矩立下了就不能破，你们要是没事，就先回家去吧，这里乱糟糟的，别磕着碰着。”
他的话干脆利落，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孙秀兰婆媳俩在众人无声的嘲讽和沈培风冷硬的态度下，再也待不住，只得灰溜溜地啐了一口，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这场小小的风波很快过去，开工的第一天午饭时分，依旧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满足的咀嚼声。
徐敬轩蹲在沈培风旁边，往他碗里又拨了一筷子肥肉，瞧他那妹夫，身材瘦削高挑，这小身板也不知道能不能护着自己妹子。
他看似漫不经心道：“从前我私心想过，是不是我妹妹哪里没做好，惹得你娘一直磋磨她，今日见了才知道，原来你们没分家时，我妹子一直应付的就是这样的人。妹夫啊，你娘和你那一大家子人，以后你得多留心啊。”
从前他和二弟每年都来几次，沈家的磋磨次次都被妹妹隐瞒过去，可见妹妹在这个家究竟受了多少罪，最后才会选择硬刚婆母。
越想这些，徐敬轩就越想去找孙秀兰的麻烦。
要不是看在妹夫的面子上，以后这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不能让妹妹和婆家彻底撕破脸面，他早忍不住要动手了。
打不得女人，他难道还不能拿沈家那个吸血鬼老二出出气吗？
沈培风端着碗，筷子顿了顿，碗里那块油亮的肥肉似乎都失去了香味。
他咽下口中的饭菜，喉咙有些发紧，声音低沉却清晰：“大哥，我明白的，以前是我糊涂，总想着爹娘不容易，月儿也不主动与我说，便想着息事宁人，让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往后不会了。”
两口扒拉完碗里的饭菜，再看向徐敬轩时，他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大哥，我娘那边，我自有分寸，绝对不会再让月儿和孩子们吃亏。”
中午吃完饭，太阳正烈，晒得人头皮都发烫，哪怕喝再多的绿豆汤都难免中暑，沈培风便让这些青壮汉子们能休息半个多时辰。
众人寻了树荫或背光的地方，或坐或靠，打着盹儿歇歇。
沈培风却没有什么睡意，他拿出随身带的书，坐在一棵大树下看了起来。
徐敬轩原本靠坐在树下，眯着眼睛在观察周围的人，看到沈培风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带着一股韧劲儿，也带着文人的风骨，心里难免嘀咕起来。
他走到沈培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随之在他身边坐下。
“妹夫，你这是......”他见沈培风合上的书本，书封页上的书名居然是科考必考书目，“你要科考吗？”
说实在的，徐敬轩心中佩服自己这个妹夫，荒废十几年，还有重新科考的勇气。
但......他若是科考，岂不代表着他们家里以后的事大多会落在自家妹子身上？
若沈培风以后高中，会不会抛弃贞月？
到时候妹子和外甥女们，还有那未出世的孩子们又该如何？
光是想这些就足够头疼的了，他不敢想若沈培风真的考上，以后得有多大麻烦。
“我要科考。”沈培风定定道。
他眼睛直视徐敬轩，似在宣誓一般：“大哥，你不必忧心，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以后我会护着娘子和孩子们，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月儿的夫君，是孩子们的父亲，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徐敬轩顿时有一种被人看破内心的窘迫，但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很快就不复存在。
妹夫在旁边继续看书，他阖上眼，开始歇息起来。
日头稍稍偏西，沈玉拿了从家里带来的铜锣“梆梆梆”敲了几下，高声道：“老少爷们儿们，起身干活咯！趁着天色还早，咱们今天把这地基石都给夯实在咯！”
歇够了的青壮汉子们应声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草屑，精神抖擞地走向各自的活计。
青砖灰瓦在下午时准时运上来，砖窑厂的人一车车往这边运，既要保证砖瓦送来时没有任何破损，又得尽量抓紧时间一日之内多送几趟。
只见砖窑厂的牛车、驴车、马车一辆辆行驶进村，青砖在车上一块块被整齐地摞着，灰瓦片片叠放小心，。
一趟接着一趟，车辙在新拓宽的土路上压出深深的印痕。
沈嘉安手里拿着名单册子，同领头的伙计核对数目，清点交接。
沈培风则是站在宅基地旁边那一大块刚刚平整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组织起几个细心且动作没那么粗鲁的乡亲，慢慢地卸车，尽量避免二次搬运的磕碰，毕竟多损坏一块砖头，他就得多出一块砖头的钱。
阳光晒得砖块微微发烫，整个村西头的这片坡地上人来人往，都在忙着穿梭于宅基地和村里主路上，但他们井然有序，显然离不开沈嘉安和沈培风的协调。
日落西山，今日的20车砖瓦总算都卸在了宅基地旁边。
“乡亲们，今天大家伙都累着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都到我这里来领工钱！领完都早些回去！”
沈玉同沈嘉安两人一块给乡亲们发了工钱，按照今日白天劳动所得，家里有孩子帮忙的，还多发了5文。
众人脸上虽带着疲惫，却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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