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离开上海的第五天，领事馆三楼会议室里的气氛，已经和三个月前截然不同。
丁陌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手里拿着一份码头吞吐量的周报，目光看似落在纸面上，实则把会议室里每个人的神态都收在眼底。武藤课长坐在长桌尽头，正在讲“雷霆计划”的最新进展，语气比以往轻松不少。
“……所以，铁路调度课课长的位置空出来了。”武藤顿了顿，环视一圈，“松井君回国养病，这个位置不能空着。‘雷霆计划’正在关键期，铁路运输是命脉，得有个得力的人顶上。”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丁陌放下手里的周报，抬起头：“课长，我有个建议。”
武藤看向他：“你说。”
“山口副课长在调度系统干了八年，熟悉业务，人也稳重。”丁陌说，“这次‘雷霆计划’的铁路调度方案，就是他牵头做的，执行得很顺畅。我觉得，可以让他接任。”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有人交换眼神。
山口宏是物资调配部门的副课长，但和铁路调度课不是一个系统。按惯例，应该从铁路系统内部提拔。但丁陌这话说得很巧妙——他把“雷霆计划”搬出来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惯例都要为战争让路。
武藤沉吟片刻：“山口宏……他确实懂调度。但铁路那边的人，会不会有意见？”
“有意见可以提，但工作不能耽误。”丁陌说，“中岛大佐前天还问起铁路调度的事，说‘雷霆计划’不能因为人事问题受影响。如果我们内部定不下来，他那边可能会直接指派。”
这话半真半假。中岛大佐确实关心铁路调度，但没说过要直接指派。不过丁陌知道，武藤最怕的就是上面插手人事——一旦上面派人下来，就意味着对他这个课长的不信任。
果然，武藤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样吧，”他想了想，“竹下君，你下午去趟司令部，跟中岛大佐汇报一下码头的情况，顺便提提山口宏的事。如果大佐没意见，我们就这么定。”
“是。”
会议结束后，丁陌回到自己办公室。他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院子里新到的几台装卸设备，心里盘算着下午该怎么跟中岛大佐说。
山口宏是他的人。三年前，这个副课长因为赌债差点被开除，是丁陌暗中帮他还了钱，又给他介绍了几个稳赚不赔的“投资渠道”。从那以后，山口宏就成了丁陌在物资调配系统里的一枚棋子，平时不起眼，关键时刻能起作用。
现在松井走了，铁路调度课长这个位置空出来，如果能让山口宏坐上去，就等于打通了铁路运输这条线。以后码头和铁路联动，物资流转就顺畅多了。
更重要的是，这是危机过后的第一个机会——特高课的调查暂时停了，武藤对他的信任增加了，中岛大佐也需要有人确保“雷霆计划”顺利推进。这时候推自己人上去，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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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丁陌准时到了司令部。
中岛大佐的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华东地区运输路线图，上面用红蓝铅笔画满了标记。中岛正站在图前，手里拿着根教鞭，听见敲门声，头也没回。
“进来。”
“大佐。”丁陌敬礼。
中岛转过身，放下教鞭，指了指沙发：“坐。码头那边怎么样？”
“一切正常。”丁陌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报表，“这是本周的装卸数据。按‘雷霆计划’的要求，吞吐量比上周提高了百分之十五，没有延误。”
中岛接过报表，快速扫了一眼，点点头。
“不错。武藤跟我说了，这次能顶住特高课的压力，保住码头运转，你功不可没。”
“都是分内工作。”
“分内工作能做到这个程度，也不容易。”中岛在对面坐下，点了根烟，“说吧，今天来，不只是送报表吧？”
丁陌顿了顿。
“是关于铁路调度课长的人选。松井回国了，位置空着，影响工作。武藤课长让我来听听大佐的意见。”
中岛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武藤让你来的？他自己没想法？”
“课长有几个考虑，但拿不定主意。”丁陌说，“主要是‘雷霆计划’正在关键期，铁路调度不能出乱子。需要一个既懂业务，又能顾全大局的人。”
“你觉得谁合适？”
“山口宏。”丁陌说，“他在物资调配部门干了八年，熟悉运输流程，这次‘雷霆计划’的铁路调度方案就是他做的，执行得很好。而且这个人稳重，不会像松井那样……”
他没说完，但中岛听懂了。
松井这次被特高课调查，虽然最后没事，但也暴露了不少问题——管理松散，记录混乱，给调查组留下了口实。如果换一个更严谨、更细致的人，以后就能避免类似麻烦。
中岛沉默了一会儿，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
“山口宏……我有点印象。上次汇报方案的时候，他讲得挺清楚。”他站起来，走到窗前，“这样吧，你回去告诉武藤，就说我原则上同意。让他尽快打报告，我这边批。”
“是。”
丁陌起身，准备告辞。中岛又叫住他。
“竹下君。”
“大佐？”
“好好干。”中岛看着他，眼神有些深意，“战争时期，能做事的人不多。你把码头管好，把运输线打通，将来……有你的前途。”
这话说得很直白，也很重。
丁陌鞠躬：“一定尽力。”
走出司令部大楼时，阳光正好。丁陌站在台阶上，深深吸了口气。刚才中岛那番话，不仅是认可，更是一种信号——危机过后，他的位置更稳了，信任度更高了。
接下来，就是巩固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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