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公主呆呆地看着递到眼前的糖葫芦，山楂果上裹着晶莹的糖稀，还缺了一个小小的口子，能看见里面红色的果肉。
她长这么大，别说吃了，连见都没见过几次这么漂亮的糖葫芦。
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混合着灰尘，看起来像只可怜的小花猫。她怯怯地，不敢伸手去接。
“小姐姐，你吃呀！”沐渔见她不动，着急地往前又递了递，“可甜啦！”
“噗通！救命……救命啊！”
荷花池里，落水的宫女还在拼命扑腾，把一池清水搅得浑浊不堪。
剩下的几个太监宫女吓得魂不附体，看着池里挣扎的同伴，又看看眼前这个粉雕玉琢、一脸天真的奶娃娃，只觉得背后直冒凉气。
这小丫头，有古怪！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一个太监总算反应过来，指着池子尖叫。
几人手忙脚乱，有的找竹竿，有的想下水，场面乱七八糟。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又带着稚气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吵什么。”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瞬间安静下来。
那几个慌乱的宫人一回头，看到来人，吓得“扑通扑通”全部跪倒在地，头磕在地上，连气都不敢喘。
“奴才（奴婢）叩见九殿下！”
沐渔好奇地望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月白色锦袍的小少年，正缓步从假山后走出来。他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身形单薄，但一双眼睛却黑沉沉的，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沉静与威严。
更重要的是，在沐渔的“气运之眼”里，这个小少年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那金光如此纯粹，如此耀眼，仿佛一轮小小的太阳，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黯然失色。
大金龙！
是烈王爷爷家里那个，金光闪闪的九殿下！
沐渔的眼睛瞬间亮了，比看到满桌子的金瓜子还要亮。她终于找到她的“明君”了！
楚崇瑾的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宫人，又落在那边狼狈不堪的嘉宁公主身上，最后，停留在了那个抱着半串糖葫芦、正双眼放光盯着自己的小不点身上。
他认得她，下午在烈王府见过。
是振国将军沐放的女儿，那个敢说太子哥哥要去种红薯的小丫头。
“你们在做什么？”楚崇瑾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领头的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地回话：“回……回殿下，是……是这位嘉宁公主，不小心摔坏了我们主子赏下的簪子，奴才们……奴才们正想扶她起来……”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心虚。
楚崇瑾没理他，而是看向了嘉宁。
嘉宁被他一看，吓得往后缩了缩，小声说：“没……没有，是他们……他们抢我的簪子……”
那是她母妃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大胆奴才，竟敢欺瞒本殿！”楚崇瑾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几个宫人顿时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九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滚。”
楚崇瑾只说了一个字。
那几个宫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七手八脚把池子里那个湿淋淋的同伴捞上来，头也不回地跑了，仿佛身后有猛虎在追。
世界一下子清净了。
楚崇瑾这才走到嘉宁面前，伸出一只手：“还能站起来吗？”
嘉宁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搭了上去。
楚崇瑾将她拉了起来，又看了一眼她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宫装，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以后有事，可以来闻道殿找我。”他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开。
他一向不喜多管闲事，今天已是破例。
“等一下！”
一个软糯的声音叫住了他。
楚崇瑾回头，就见那个叫沐渔的小丫头迈着小短腿，“蹬蹬蹬”跑到他面前，仰起红扑扑的小脸，一脸认真地看着他。
然后，她献宝似的，将那串缺了个口的糖葫芦举到了他面前。
“金龙哥哥，这个也给你吃！”
沐渔心里美滋滋的。龟丞相说过，辅佐明君的第一步，就是要和他打好关系！把最好吃的东西分给他，他肯定会很开心的！
楚崇瑾：“……”
他看着那串沾着口水的糖葫芦，又看看小丫头满是期待的亮晶晶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金龙哥哥？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我不吃。”他淡淡地拒绝。
“很好吃的！”沐渔急了，踮起脚尖，努力想把糖葫芦往他嘴边送，“比爹爹的刀还快……不是，比荷花酥还甜！”
她一着急，话都说乱了。
楚崇瑾看着她笨拙的样子，嘴角忍不住牵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但很快又恢复了清冷。
他正想再说什么，不远处，一个焦急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郡主！小郡主您在哪儿啊！”
是跟着沐渔的那个小太监，声音都快急哭了。
紧接着，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尚未散去的血腥和煞气，快步从月亮门后转了出来。
正是沐放。
他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来，连身上的朝服都来不及换下。在看到女儿安然无恙的那一刻，他提着的心才猛地放回了肚子里。
“小渔儿！”
“爹爹！”
沐渔看到沐放，立刻丢下她的“金龙哥哥”，转身扑进了爹爹的怀里，小手紧紧抱着他的脖子。
“爹爹，我找到金龙哥哥啦！”她开心地邀功。
沐放抱着女儿温软的小身子，心中的后怕还未完全褪去，闻言却是一僵。
他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落在了那个静静站立的锦衣少年身上。
是九皇子，楚崇瑾。
少年也正看着他，目光平静无波，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沐放脸上的最后一丝温情，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变得复杂而戒备，抱着女儿的手臂，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
下午在烈王府见到这孩子时，他心中就警铃大作。
现在，看着女儿如此亲近地称呼他为“金龙哥哥”，沐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不行，绝对不行。
他的小渔儿，决不能和这皇家的人，尤其是和这个身负“真龙之气”的九皇子扯上任何关系！
“殿下。”沐放的声音，冷硬得像是边关的冻土。他抱着沐渔，对着楚崇瑾微微躬身，姿态疏离而恭敬。
“小女顽劣，惊扰殿下，臣代她向殿下赔罪。”
这番话，客气得像是在和陌生人说话。
楚崇瑾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怀里正眨巴着大眼睛，一脸不解的沐渔，淡淡道：“护国公言重了，令爱只是天真烂漫。”
“天色已晚，臣该带小女回府了。”沐放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说完便抱着女儿，转身就要走。
“爹爹，我还没跟金龙哥哥说再见呢！”沐渔在他怀里挣扎。
“小渔儿，听话。”沐放的声音不容置喙。
“护国公。”楚崇瑾突然开口。
沐放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下午在王叔府上，本殿便看出，护国公似乎对本殿，心存芥蒂。”楚崇瑾的声音依旧平稳，“不知本殿是何处，得罪了护国公？”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能如此敏锐地洞察人心，并直言不讳地问出来。
沐放心中愈发警惕。
他缓缓转过身，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眸，沉声道：“殿下多虑了。君臣有别，臣不敢。”
说完，他不再停留，抱着还在念叨“糖葫芦”和“金龙哥哥”的女儿，大步流星地离去，背影决绝，仿佛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楚崇瑾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父女决绝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黑沉的眼眸里情绪翻涌，久久没有动弹。
旁边的嘉宁公主抱着那串被遗忘的糖葫芦，小声地打破了沉寂：“九……九殿下，护国公他……他为什么好像很怕您？”
楚崇瑾收回目光，那双不似孩童的深邃眼眸里，闪过一丝无人能懂的幽光。他没有回答嘉宁，而是对着假山后的阴影处，淡淡地开口：
“去，为本殿备一份礼，送到护国公府。”
阴影中无声地走出一个侍卫，躬身领命：“殿下，是何样的贺礼？”
楚崇瑾的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意味深长的浅笑。
“一份……能让护国公‘解惑’的礼。”
? ?写完这一章，我猜肯定有读者觉得沐放爹爹的反应太夸张了，有点不近人情。其实这里我埋了一个很重要的伏笔，爹爹的恐惧不是空穴来风，他知道一些关于皇家、关于九殿下‘真龙之气’的秘密，这些秘密足以让一个手握重兵的将军感到切实的恐惧。他不是不爱女儿，恰恰是太爱了，才想让她远离这滩浑水。大家往后看就明白了！希望大家能理解爹爹的苦心，求一波【月票】和【推荐票】给我点信心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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