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此刻无法反驳皇爷爷的判断,他暗自思忖:难道自己真的如此不堪,连一向慧眼如炬的皇祖父都看走了眼?
手捧佛经的朱允炆缓步踱至贾瑛跟前,故作诚恳地问道:瑛弟如何看待佛门教义?
这问题暗藏机锋。
在场之人无不屏息——若贾瑛当众驳斥佛法,势必得罪天下佛门;若认同佛理,朱允炆便可顺势邀其同入空门。
贾瑛面色如常,朱标却已按捺不住厉声呵斥:慎言!常氏亦冷眼相向。
这位曾经的养母忆起朱允熥所述种种——对兄弟压制,对姊妹疾苦漠不关心,这般薄情寡义之徒竟妄想遁入空门?
蓝玉等将领交换着讥诮的眼神。
贾瑛干脆冷哼:愚不可及。
在贾瑛看来,失去吕妃庇佑的朱允炆已方寸大乱。
黄子澄等人无暇教导,竟使其昏招频出。
这般离间之策非但徒劳,更在无形中挑拨朱室与佛门的关系。
龙椅上的朱元璋面沉如水。
这场践行宴本是好意,岂料孽孙竟如此不识抬举。
朱元璋忍不住怀疑,允炆这般愚钝,怎堪出家为僧?
称帝?绝非其所能胜任,
即便为寺院住持,只怕也难以担此重任?
瑛哥,此言...此言何意?
朱允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贾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言他愚不可及。
道你愚钝!
贾瑛冷冽的声音在殿内回荡,文武百官皆听得一清二楚。
刹那间,宫墙内的空气仿佛凝固,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之声。
手持佛经的朱允炆指节发白,只觉受尽羞辱。
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失去一切,心中怒火中烧,
恨不得挥拳相向,
却始终不敢付诸行动!
贾瑛那冰冷的注视令他遍体生寒,
那目光中蕴藏的杀意,
对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而言实在太过骇人,不由得踉跄后退,
一个不慎竟跌坐在地。
这凌厉气势令文官们面如土色,
而武将们交换眼神后,却暗自赞叹——这才是他们心目中的明主。
朱元璋看得连连颔首,如此英武男儿,
有他坐镇,
大明疆域可保无虞。
再看那吓瘫在地的朱允炆...…
朱元璋忽然忧虑,若让此子领兵,被俘后会不会成为叩关天子?
怕是连自尽殉国的骨气都没有!
黄子澄与齐泰仍不死心,他们在朱允炆身上倾注太多心血,急忙上前搀扶。
武王殿下,此举是何道理?
如今朝野皆知贾瑛受封武王,
黄子澄声音发颤地质问。
贾瑛连眼风都懒得分给这群误国庸臣,
本王所作所为,尔等心知肚明。
他讽笑一声,
这般自作自受还要佯装无辜?
贾瑛实在厌倦与蠢人周旋,猛然起身:本王倦了,告退!
不待太祖应允,玄色蟒袍已卷起一阵疾风。
若是继续看着朱允炆、黄子澄之流拙劣的算计,他恐怕真要控制不住杀意。
阴谋诡计本不足惧,可笑的是这些人演得如此漏洞百出。
“既然倦了,便去歇着吧。”
朱元璋望着贾瑛离去的背影出声道,心想这般处置总该堵住文官们的嘴了。
殿中文武见状暗自唏嘘,武王在圣上心中的分量已不言自明。
方才贾瑛显露的肃杀之气令群臣胆寒,不少文官噤若寒蝉。
但这股杀气却让朱允熥心生惧意——若长兄真是如此暴戾之人,于己究竟是福是祸?
感受着四面投来的视线,朱允炆如芒在背,红着眼眶向朱元璋解释:“孙儿实在不知兄长为何动怒,方才绝无半点不敬之意。”
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往日最得圣心,此刻却令老皇帝嫌恶至极。
“滚下去!”
回想梦中预见的未来,朱元璋怒喝打断。
朱允炆的作态被他彻底看穿,只得掩面退下,恍惚间竟生出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念头。
黄子澄、齐泰连忙追出宽慰,只要性命尚在,终有转圜之机。
送行宴的主角既去,朱元璋冷哼离席,筵席就此散场。
唯独朱允熥与朱云熙大快朵颐——宫中月例有限,这等珍馐岂能错过?“允炆哥当真糊涂,出家便再尝不得荤腥,偏要离去。”
朱云熙嚼着鹿肉嘟囔。
朱允熥笑道:“他们走了才好,这些酒菜全归咱们。”
宴罢二人忙着张罗蜂窝煤营生。
自母亲离世、允炆失势后,好运接连降临,兄弟俩喜不自胜。
朱允熥离宫时恰遇燕王朱棣,此番对方仅携长子朱高炽入京。
错失蜂窝煤商机的燕王近来郁结难舒——虽众人争相效仿,他却嗅出蹊跷:若换作武王,岂容旁人分羹?其中必有玄机。
最近几日,朱高炽望向他的目光已少了几分敬重。
朱棣明白,自己对蜂窝煤价值的误判让这个儿子开始怀疑——原来这位父亲并非永远英明神武,也会犯错。
朱棣长叹一声。
原本局势都在掌控之中,可武王方才展露的凌厉杀气,饶是久经沙场的朱棣也不禁心神震动。
更出乎意料的是朱允炆竟如此不堪一击——他本想让朱允炆与贾瑛斗到两败俱伤,届时即便贾瑛称帝也无妨,毕竟这假龙裔轻易就能被拉下龙椅。
可谁曾想......
四叔。
路遇的朱允熥恭敬行礼。
朱棣颔首间忽然心思电转,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如何看待武王这个大哥?
大哥...自然是最厉害的。
朱允熥缩了缩脖子。
那日冲天的杀气令他肝胆俱颤,他早认命自己永不及长兄分毫。
若他并非你亲兄长呢?
这句话如炸雷般劈在朱允熥天灵盖上。
若非血亲...那龙椅上坐着的竟是...
四叔慎言!朱允熥声音发颤,大哥不是您亲眼看着长大的吗?
朱棣抚须轻笑。
虽不屑玩弄权术,但为那张龙椅,莫说装疯卖傻,就是真让他吞粪饮尿也甘之如饴。
当年我也这般想。
可近日忽觉蹊跷——或许丽娘将两个孩子调了包?死在火里的才是真世子,活下来的...实为贾赦骨血。
朱允熥面如金纸。
若此事为真...
那得赶紧禀报皇祖父!
证据呢?朱棣摇头,无凭无据,岂非构陷?
想起武王森冷的剑锋,想起建文帝溃败时祖父偏袒的姿态,朱允熥双腿发软,惶然抓住朱棣的衣袖:四叔...我们该怎么办?
《明争暗斗》
燕王朱棣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朱允炆已经完全陷入了他精心设计的圈套,这个单纯的侄子就像棋盘上任他摆布的卒子。
思及此处,他不禁在心里轻叹:若非为了大明千秋基业...…
殿下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住局面。
朱棣压低声音,绝不能让那厮得逞。
其余诸事,自有臣来周旋。
朱允炆胸脯剧烈起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龙案上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将恐惧映得无所遁形。
难道您忍心看太祖皇帝披荆斩棘打下的江山...这句话终于击穿了年轻藩王最后的防线。
朱允炆喉结滚动,重重颔首时,玉冠上的东珠撞出清脆的声响。
四叔,我是否也该效仿贾瑛经营蜂窝煤?朱允炆突然发问。
朱棣瞳孔骤缩。
案几下的手指无意识蜷起——那个看似利民的新事物,在他眼中分明是张着血盆大口的陷阱。
............
** 西北角的工坊里,朱允熞扬起的鞭子带着破空声。
跪在地上的民夫后背立刻绽开一道血痕,周围百余名工匠齐齐打了个寒颤。
狗奴才也配喝两碗粥?朱允熙踹翻粥桶,黄澄澄的粟米洒在冻土上,本王凤子龙孙,尚不过日啜一食!
寒风卷着煤渣打着旋儿。
朱允熞摸着自己凹陷的肚腹,忽然扯住兄长衣袖:三哥,咱们回宫讨些肉吃罢?
待首批蜂窝煤售出...朱允熞咽着口水幻想油光闪闪的烧鸡,忽又改口,不,届时赏你块猪油渣。
三十里外贾家村的景象却大相径庭。
分工明确的流水线上,匠人们为计件赏银争相劳作。
而此刻朱氏兄弟正对晾晒场上的煤饼发出痴笑,仿佛看见乌黑圆孔里正在涌出金山银海。
瞎眼的杀才!朱允熙一脚踹向发呆的杂役,还不速将煤饼入库!碎雪混着煤灰沾在他杏黄的蟒袍下摆,像极了正在腐烂的杏子。
“都仔细着点!一块蜂窝煤值两文钱,谁弄坏了就从工钱里扣!”
朱云熙和朱允jian指挥着工人将蜂窝煤搬进仓库,一边清点数量,直到最后一块入库才停下。
“大哥,我算过了,咱们一天就挣了三十两。
可忙活这么久,投了几千两银子下去,一天才三十两,连本钱都不够啊!”
朱云熙愁眉苦脸。
本以为蜂窝煤是暴利买卖,到了他们手里却不温不火。
想到投入的银子和每天上千工人的开销,两兄弟忍不住红了眼眶。
“咱们真能靠这个赚钱吗?”
两人对视一眼,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
原本梦想着靠蜂窝煤成为大明富豪,如今却是这般光景。
“哥,咱回宫吧。
虽说赚不到大钱,可至少每天有碗粥喝。”
朱云熙垂头丧气,鞋都磨破了,却看不到希望,只想回宫躺平。
“糊涂!蜂窝煤都做出来了,怎么能放弃?一天三十两,一年也有一千多两!”
朱允jian踹了他一脚,强打精神安慰道,“蚊子再小也是肉!”
朱云熙一听,觉得有理,转头冲工人吼道:“愣着干什么?赶紧干活!做好蜂窝煤拿去卖!”
不仅这两兄弟,荣国府的贾母等人晒干第一批蜂窝煤后,盘算一番,同样大失所望。
“一年顶多赚个几千两……”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人手和用料跟贾瑛那边一样,可怎么算都差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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