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她仍顺着宝玉的话说:别急,想必他今儿就会来向你这位兄长赔礼了!
宝玉听了顿时眉开眼笑,那孩子气的模样让贾母心中欢喜。
她总想把最好的都给了宝玉,想着他日后飞黄腾达之时,定会念着阖家的好,尤其是记着她的恩情。
外头突然喧闹起来,宝玉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全无规矩可言。
他平日里挂在嘴边的儒家礼仪,此刻早抛到九霄云外。
只见他兴致勃勃地嚷道:定是他来了!李贵,快去把他带进来。
我倒要瞧瞧他如何赔罪,若不诚心我可不依!
李贵领命出去,转眼却领着几位贾家族老进来。
见是这些老人,宝玉登时拉下脸来:男儿本是泥做的,这些老......
咳咳!贾母急忙打断,这话可不能再往下说了。
眼前这些族中长辈,有的辈分比她还高。
这正是她宁愿待在京城也不愿回金陵的缘故——在这些老人面前,指不定谁该向谁行礼呢。
在京城贾府她是老太君,可在这儿,她就只是贾史氏罢了。
贾母只得让鸳鸯扶着站起身来:不知各位叔伯长辈今日前来有何指教?
为首那位脾气最暴的老人厉声道:贾史氏,你连自己做错什么都不知晓吗?
族老们个个怒容满面,倒把贾母问懵了。
她左思右想,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何过错。
贾家在她操持下富贵依旧,将来宝玉出息了更能光耀门楣。
无论怎么看,她都该是贾家的福星才对。
你竟还糊涂?说的是瑛哥儿的事!他这般人中龙凤,儒家俊杰,你竟让他去参军?贾史氏,莫不是存心要毁了贾家?
那位年逾百岁的族老沉声喝道。
这位曾经教导过荣宁二公武艺的贾家最尊长者,此刻已是怒不可遏。
贾母这才慌了神。
若处置不当,她多年经营的好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
在鸳鸯搀扶下,她颤巍巍地向族老欠身,正要开口辩解......
贾母未曾料到族老们对贾瑛如此看重。
更令她意外的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贾瑛宁愿奔赴战场,也不愿向宝玉低头认错。
先前命贾瑛杀鸡,本是为了挫其傲气,让他明白尊卑之分。
以金陵解元之身行此卑微之事,贾母自有道理。
她不怕文人非议,毕竟此举乃为祭祀祖先,读书人若能放下身段,反是美谈。
想来那些文人亦知此理,故未公然 ** ,只私下议论几句。
可今日之事却叫她困惑——贾瑛竟选择从军?宁死不肯服软?这般心性,何其桀骜!
贾母本无意逼贾瑛赴死。
堂堂解元若葬身沙场,天下文人岂不唾骂贾府?可她实在不解,贾瑛为何偏要走到这一步?只要他向宝玉低个头、弯个腰,一家人和睦相处, ** 自会平息。
在她看来,贾瑛的抉择简直匪夷所思。
这孩子的脑子怕是出了问题。
何况解元虽风光,可会试、殿试尚未考取,未必能高中。
比起将来承袭荣国府的宝玉,他差得太远。
贾母仍沉浸于昔日荣光,未能看清贾府现状。
她自诩持家有方,荣国府依旧鼎盛。
此刻她向族老们解释缘由,自信众人必能理解她的苦心:“老身让瑛哥儿杀鸡,绝非折辱儒家学子。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他性情过于刚硬,易招灾祸。
老身只盼他与宝玉携手同心,共兴家业。
望诸位体谅。”
宝玉?
族老们早闻这位衔玉而生的公子大名,此刻打量过去,却见一个穿红戴绿、满脸脂粉的少年。
面对众人目光,贾宝玉畏缩低头,只觉得这些老人眼神凌厉,毫无温柔之意,令他心生厌烦。
族老们:“……”
莫说才学,单论胆量气度,这贾宝玉畏首畏尾,哪有半分担当?一位性子直的族老忍不住道:“贾史氏,莫非你老眼昏花,不识真玉?”
贾宝玉闻言头垂得更低,心中鄙夷:金银俗物,何须挂齿?他每日与姊妹们吟风弄月、赏景谈情,从不屑提这等污浊之物,世人却趋之若鹜,当真可笑。
贾母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涨得通红,却仍坚持道:几位叔伯与宝玉才见了几面,哪里就看出他的不好来了?
几位族老只觉话不投机,默然不语。
一位族老终究按捺不住:贾史氏,莫非你想让斌哥儿辅佐这宝玉?可你也瞧瞧,凭他这般品性,配吗?
我们可是看着瑛哥儿长大的,那孩子当真是天纵英才。
这等顽石岂配让瑛哥儿辅佐?
宝玉是贾母心头挚爱,闻听族老如此贬损,贾母羞愤交加,认定他们老眼昏花。
在她心中,贾瑛虽出众,又怎及得上宝玉?将来承袭荣国府的是宝玉,光耀门楣的也是宝玉......听着众人这般作践宝玉,贾母气急攻心,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老祖宗......老祖宗!
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待贾母悠悠转醒,唯有一个念头:必须即刻返京,这金陵是待不得了。
这些族老愚钝不堪,竟看不出宝玉的好处。
看来贾家的兴旺,终究要靠她......
想必那些老顽固已经离去了吧?
谁知睁眼一看,一张张苍老面孔正紧紧盯着她,吓得贾母浑身一颤。
怎么还在?!
关于瑛哥儿的事,你怎么说?
好男儿本该志在四方,但瑛哥儿眼下还不到时候。
他现在应该专心科举才是。
贾母已不想争辩,只想速离金陵摆脱纠缠,便虚弱道:此事简单,老身写个帖子送去金陵军营,那里的将官总要给几分薄面,定会将瑛哥儿送回来。
一族老追问:当真?
他们对贾瑛的安危实在放心不下。
贾母见被质疑,硬气道:老身说的话哪有假?愿以颜面担保,只要老身的帖子送到,军营必会放人。
族老们这才放下心来。
贾母立即唤来鸳鸯备好帖子,差遣仆人快马加鞭送往军营。
......
驾!驾!
此刻一位清雅如兰的少年正策马奔向金陵军营,他明眸皓齿,白马轻驰。
看!那边是什么?
了望台上的士兵远远望见一道俊逸身影疾驰而来。
好俊的骑术!
“又快又稳!”
“这骑术快赶上咱们将军了!”
“怕是武将世家从小练出来的。”
士兵们议论纷纷。
要是让族里长辈知道贾瑛仅用赶路的时间就掌握了骑术,怕是要惊掉下巴。
白马驮着贾瑛来到营门前,众人终于看清这位少年的模样——清俊面容透着凛然英气,手中丈二青龙霸王枪更添威严。
只见他猛勒缰绳,战马扬蹄长嘶,刹那间显出睥睨天下的气势。
将士们都看呆了眼,这等风采连他们将军都未曾有过。
那刀刻般的眉眼让他们恍惚看见了霍去病再世。
“贾家贾瑛,前来从军!”
少年朗声递上参军帖,清越嗓音竟似龙吟虎啸,震得校场操练的兵卒齐齐转头。
两名督训偏将闻声出列,待看清来人俱是一怔——贾家何时出了这般人物?
其中身着麒麟补子的正是降阶暂任偏将的一等伯牛继宗,另一位青袍将领却是宁远侯顾堰开。
乡试放榜时贾瑛曾见他在贡院与考官叙话,才知这是顾廷烨之父。
这方天地间,大明王朝的功勋世家岂止荣宁二府?待两位将军例行问话时,贾瑛虽礼数周全,眉宇间的锐气却怎么也掩不住。
但沙场论英雄谁看皮相?多少悍将生得屠户模样,眼前这俊秀书生怎像能征善战之辈?顾堰开可是亲眼见过他执笔答卷的模样。
咚!咚!咚!
点将鼓骤然擂响。
牛继宗立即喝道:“众新兵速往校场列队!”
贾瑛纵马而去的身影后,顾堰开忽道:“此子乃今科金陵解元。”
牛继宗闻言驻足,摩挲着手中烫金名帖——这是圣上特赐勋贵子弟的恩典,持帖入伍便可授校尉衔。
牛继宗思及贾家境况,叹息道:实在可惜。
顾堰开亦深以为然。
本是科举之材,何以投身行伍?
须知金陵大营此番主将乃常茂,
此人非同寻常,乃开国郑国公常遇春嫡传。
郑国公虽与荣宁二府同为公爵,
却有云泥之别。
常遇春与天子的情谊,岂是寻常勋贵可比?
校场之上,贾瑛肃然而立。
忽见点将台上现出三道身影,
牛继宗、顾堰开左右分立,
居中者双目如电,煞气逼人——
正是将门虎子常茂。
将军到!
全军肃立!
牛继宗雷霆一喝,
贾瑛早如青松挺立。
三军整肃,鸦雀无声。
军中铁律:将军令出,
违者立斩不赦。
常茂按剑环视,声震三军:
此番随蓝玉元帅出征,我军需至金陵会师。
今予尔等勋贵子弟两条路——
众士卒窃窃私语,
皆知押粮守营乃保命良策。
唯贾瑛眉峰骤聚,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马上封侯,沙场建功!
他突然昂首高呼:敢问将军,可有第三条路?
声若惊雷,常茂目光如炬扫来。
牛继宗低语:这小子莫非要请战?
顾堰开摇头:文弱书生,怎堪厮杀?
二人对视,皆想到:若为哗众取宠,
纵是贾府凤凰蛋,常将军也决不轻饶!
常茂的鹰目陡然锁住贾瑛,目光中翻涌着难以掩饰的惊愕。
他凝视许久,才强行敛起眼底的波澜,却仍掩不住心头的震动——这张脸,他再熟悉不过。
像极了他的母亲。
更像极了他的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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