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欧罗巴诸国不可轻视！贾瑛突然转折，其人精于火器战船，数算天象亦在我朝之上。
我大明丝绸瓷器贩至彼处，价比黄金！见众人将信将疑，他补充道：臣在金陵眼见波斯商贾，专贩我朝货物赴欧，获利何止百倍！
欧洲人如今厌恶沐浴，视沐浴为病痛之源，故而体味浓重，对香料格外珍视！
贾瑛言至此处，朱元璋与朱标等人双目圆睁，眼中泛起血丝，显露出跃跃欲试之态。
他们忽感财富竟如此唾手可得。
说完欧洲，再论非洲。
非洲地域辽阔，盛产黄金、象牙、宝石，土地丰饶，雨水充沛，乃耕种宝地！只需随意播撒种子，便能有所收获。
可惜当地土着不通农事，未开文明之花。
贾瑛讲述间，常氏心领神会，立即奉茶侍饮。
朱元璋见此情形，暗忖此举有违妇道。
却见朱标不仅不以为忤，反露欣然之色。
朱元璋：......
此刻他无暇深究此事，贾瑛方才所言已令他震撼不已。
自古以来，华夏子民皆以 ** 上国自居，无论藩属与否，均视海外为蛮荒之地，称其民为化外之民。
所谓法外之地，非指无法之地，实乃未经教化之域；
者，未沐圣贤之道，不知天地君亲师，不晓礼义廉耻。
这份流淌在血脉中的傲骨，令汉家子弟深信世间万物莫如己出，甚至觉得故乡明月分外圆。
然此般傲气易成固步自封之桎梏，使人不见己短，不识海外之变，终将落后于世。
今闻贾瑛之言，朱元璋父子方知神州之外尚有欧罗巴、阿非利加等广袤大陆。
这些土地不仅辽阔，某些地域甚至比大明更为富庶，文明亦不遑多让。
更震撼的是，海外有着无尽财富：遍地黄金，亩产数十石的奇异作物...
这番论述彻底颠覆了洪武君臣的认知。
朱元璋素知稼穑艰难，农人终岁辛劳尚难得温饱，还需祈求风调雨顺方能有些许收成。
而今贾瑛却道：大明临海非祸反福——原本在太祖眼中，浩瀚 ** 只是阻隔征途的天堑；
而王朝周边那些战战兢兢的藩属小国，每逢大明刀兵稍动，便如惊弓之鸟般惶惶不安。
大明想要统一天下，确实困难重重。
但若将目光投向海外呢？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遥远的异域，随便撒一把种子都能有所收获。
这就像一个人拼命劳作数月，只换来微薄收入，
突然听闻他处的人终日享乐，每月却能坐收万贯。
这般落差令人心绪难平，羡慕与嫉妒席卷心头，
更在心底燃起熊熊烈火——
为何同为人，有人劳苦却难求温饱，有人懈怠反倒衣食无忧？
莫说是朱元璋、朱标这些上位者，
就连守门的蒋瓛和顾千帆都双目炽热。
蒋瓛费尽力气平复心绪，连他都如此失态，
若消息传开，该引发怎样的动荡？
常言道：利达百分，人便铤而走险；
利翻三倍，百姓连杀头都不惧。
世间真有此等机遇？
黄金遍野，一年三熟......
顾千帆的嗓音微微发颤。
你何时听过冠军侯信口胡言？
蒋瓛压低声音反问。
贾瑛这般人物，岂会妄语？
若得此等作物，大明将永绝饥馑——
顾千帆脑中不断浮现贾瑛所说的土豆、番薯、玉米，
深知这三样东西对大明意味着什么。
但世上真有如此神物？
此刻他已无法追问。
雅间内，朱元璋呼吸粗重，指尖轻颤。
早知贾瑛语出惊人，今日果然应验。
这位洪武大帝声音微颤：爱卿可有实证？
朱标正欲为贾瑛分说，
却被对方从容截断——冠军侯岂会无的放矢？
陛下可曾察觉，我大明疆域愈往北，气候愈寒。
秦岭虽可种稻，一年仅得一熟，江南却能两收。
朱标闻言恍然：农事本与地理相连！
见太子领悟，贾瑛继续道：
南方不仅温暖，更兼水脉丰沛。
陛下与太子再想，越是向南，山木愈盛。
至江西、广西等地，寒冬亦见青葱。
关于气候与降水的关系，我们大明疆域辽阔，地理差异显着。
沿海地区湿润多雨，内陆则干燥少雨。
贾瑛继续解释道：
陕西之所以干旱少雨，正是由于远离海洋的缘故。
朱元璋听后恍然大悟：难怪西北地区常年缺水，竟是这个原因！
原来南北方的气候差异与降水分布密切相关。
朱标也深受启发。
贾瑛进一步说明：我国降水呈现明显的季风性特征。
每年三四月，雨带首先在广东广西形成，随即逐步北移。
五六月间抵达长江流域，便形成了梅雨季节。
这番气象理论对朱元璋父子而言闻所未闻，简直如同天机玄妙。
朱元璋虽对贾瑛心存戒备，却不得不倚重其才华；朱标则为这个孩子感到无比骄傲。
若季风如期推进，则风调雨顺。
但若滞留南方过久，北方旱而南方涝的灾年便会降临。
贾瑛继续分析，南方近海多林，灾情尚可缓解；北方则会遭受更严重的灾害。
这番见解令朱元璋陷入沉思。
比起遥远的黄金洲之说，这些与大明治下民生息息相关的知识更具现实意义。
他暗下决心要查证历年气象记录。
一直旁听的常氏忽然领悟：这季风不就像龙王爷吗？来去之间决定天下丰歉。
差不多。
贾瑛微微颔首。
难怪历代之乱，皆起于北。
每逢王朝更替，必逢大旱之年。
黄巾之事发端于赤地千里，唐末倾颓亦因连年大旱！
朱标忽觉灵光乍现，将天象与历代兴衰相勾连，不由得双目圆睁，声音陡然提高：正是此理！
然天灾尚可忍，更可畏者是人祸。
季风年年有，若遇明君治世，纵有动荡亦不至天下板荡。
贾瑛语气凝重，一字一句说得分明。
朱标闻言一怔，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历数前朝覆灭，多是北方流民揭竿而起，虽有时遭 ** ，却总成燎原之火，终致群雄并起，社稷倾颓。
他急切追问：若非明君当朝又当如何？
朱元璋亦皱眉道：为何新朝初立时四海升平，及至百年便弊病丛生？
贾瑛嘴角微扬：皆因识人不明。
朱元璋自信满满地哼了一声：咱绝不会看走眼，定保大明三代鼎盛。
贾瑛默然。
朱允炆岂非你所择？
这当真不是玩笑？
见贾瑛神色有异，朱元璋面露疑惑。
贾瑛不愿多言。
朱允炆登基方好，待燕王起兵靖难，正是他崛起之时。
先用膳吧，菜要凉了。
朱标唯恐祖孙争执，连忙打岔。
常氏亦劝道：凉了滋味就差了。
朱元璋又哼一声，看在儿子儿媳面上，且不与你小子计较。
宴毕推开门扉，顾仟帆猛然上前，单膝跪在贾瑛面前：
侯爷，顾仟帆有一事相求。
朱元璋等人俱惊。
顾仟帆年少有为，不靠父荫自闯出一片天地，文武双全，实为俊杰。
所求何事？
贾瑛直截问道。
“我想拜入你的门下，诚心求学。”
顾仟帆依旧跪着，神色坚定。
他坚信自己找到了天下太平的钥匙——
那便是扬帆远航。
蒋瓛站在一旁，心中翻涌。
若非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恨不得同样单膝跪地。
达者为师，
何拘年岁？
贾瑛的话语已为他们推开一扇门，门后是浩瀚无垠的新天地。
顾千帆心潮澎湃。
他曾遇过不少自称通晓天机的术士，个个语焉不详装神弄鬼，与眼前这位截然不同。
贾瑛的字字句句，
如拨云见日般揭开了寰宇奥秘。
此刻朱元璋、朱标与常氏的目光齐聚贾瑛身上，
静待他的抉择。
“快起来！”
贾瑛伸手相扶，却见顾千帆脊背挺得笔直：“先生不收，学生不起。”
蒋瓛暗自唏嘘。
念及天子对贾瑛的猜忌，不由担忧顾千帆前程。
唯有朱标夫妇了然——这跪下去的少年，将成为未来 ** 真正的同门。
“请先生垂怜！”
顾千帆额头触地。
贾瑛叹息：“你我年岁相仿，切磋学问尚可，师徒名分实在荒唐。”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顾千帆目光灼灼，“先生学贯古今，学生愿执 ** 礼！”
龙椅上的朱元璋攥紧扶手。
这顾千帆本是太子心腹，若转投贾瑛门下……
他看向朱标，期望长子能读懂自己的忧虑。
然而朱元璋万万没想到，朱标此刻却说：瑛哥，顾千帆能拜入你门下是他的福分，你就收下他吧。
朱元璋顿时语塞。
怎会如此？
难道太子竟未察觉其中隐患？
他却不知朱标此刻心中所想：有此麟儿，夫复何求？
太子甚至起了让朱允炆、朱允熥等皇子都来向贾瑛求教的心思。
见朱元璋面色不豫，常妃也开口道：瑛哥虽年纪尚轻，却身具二十岁的风华、三十岁的抱负、四十岁的儒雅、五十岁的沉稳、六十岁的睿智，就应下此事吧。
朱元璋一时无言。
太子看不出问题也就罢了，怎么连常妃也...
既如此，我便收下你罢。
贾瑛虽不明就里，但总要给朱标夫妇这个情面。
多谢恩师！请受学生一拜！
顾千帆喜形于色，郑重行礼。
快请起。
贾瑛不惯这等礼数，连忙搀扶。
在这个时代，跪拜师长本是常事。
朱标夫妇相视而笑，自家孩儿这般年纪就能收徒授业，足见其出众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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