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低沉的嗡鸣声持续了大约十几秒，然后戛然而止。围墙内重新陷入死寂，仿佛刚才的声响只是我的幻觉。但那股被瞬间压制的、属于黄寅的阴凉气息，却真实地提醒着我，里面绝非空无一物。
我躲在油桶后面，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生锈的桶壁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嗒”声。铁门紧闭，那把巨大的锈锁像一张嘲笑的嘴。怎么进去？硬闯？别说这锁我打不开，就算打开了，里面等待我的会是什么？特调科的守卫？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冷静！必须冷静！我强迫自己深呼吸，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观察，必须先观察！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眼前的围墙。围墙很高，接近三米，顶部还有残留的铁丝网，爬上去几乎不可能。我沿着围墙根部，借着杂草和废弃物的掩护，慢慢移动，试图找到其他入口或者可以窥视内部的缝隙。
绕了大概半圈，在围墙的一个拐角处，我发现了一段因为地基下陷而裂开的缝隙，不算宽，但勉强能伸进去一只手。裂缝深处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我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裂缝，努力倾听。
里面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破败厂房的呜咽声。但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了一种极其微弱的、有规律的“嘀……嘀……”声，像是某种仪器的电子音，非常遥远。
有仪器！这里面果然有人活动！
这个发现让我既激动又恐惧。激动的是找对了地方，恐惧的是里面的情况可能超乎想象。我退后几步，抬头看向围墙内。只能看到几栋高大厂房的屋顶和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无法判断具体结构。
必须想办法看到里面！我需要更高的视野！
我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离围墙不远的一栋废弃水塔上。塔身是红砖砌成，看起来摇摇欲坠，但上面应该能看到围墙内的全景。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
我猫着腰，快速穿过空地，跑到水塔脚下。塔底的铁门早已不翼而飞，里面是盘旋向上的钢铁楼梯，布满了厚厚的铁锈。我咬了咬牙，抓住冰冷的扶手，小心翼翼地往上爬。楼梯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坍塌。
爬到一半，我已经能俯瞰整个围墙区域。心脏狂跳着，我举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调整焦距，对准围墙内——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
围墙内，并非完全废弃的厂房！中央是一块被清理出来的空地，空地上赫然矗立着几个集装箱改造而成的银灰色方舱！方舱外表没有任何标识，但看起来崭新而坚固，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方舱之间连接着粗大的黑色电缆和某种银色管道。在方舱群的一侧，还有一个半埋在地下的、类似变电站的设施，刚才那阵嗡鸣声很可能就来源于此。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在其中一个方舱的顶部，架设着一个类似雷达天线的装置，正在极其缓慢地旋转！而整个方舱区域周围，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细微的、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的淡蓝色光弧偶尔闪烁一下——是能量屏障？！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废弃工厂！这是一个伪装成废弃工厂的秘密基地！特调科的？还是苏明远的？或者是……第三方的？
黄寅哥就在这里面！在那个旋转的天线下面？那个装置是干什么的？镇压？抽取能量？
巨大的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我浑身发抖。我稳住相机，拼命按动快门，将这一切尽可能清晰地拍下来。这些都是证据！也许以后能用上！
就在我全神贯注拍摄时，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下方围墙的那扇大铁门，似乎轻微地动了一下！
有人要出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缩回头，紧紧贴在冰冷的塔壁上，大气不敢出。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几秒钟后，下方传来铁门被推开时刺耳的“嘎吱”声。接着是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我冒险探出一点点视线，向下望去。
只见铁门开了条缝，两个人影走了出来。前面一个穿着深蓝色的工装，戴着鸭舌帽，看不清脸，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一样的东西，正在低头查看。后面跟着的人……
当我看清后面那人的侧影时，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人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夹克，戴着金丝边眼镜，身形挺拔，气质冷峻——竟然是杨振华！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秘密基地是特调科的？！那他们为什么要把黄寅从市内的设施转移到这里？难道这里有什么更特殊、更不为人知的功能？
杨振华站在门口，和那个工装男低声交谈了几句，由于距离和风声，我听不清具体内容。只见工装男点了点头，然后在平板电脑上操作了几下。围墙上方那些淡蓝色的光弧闪烁了一下，似乎变得更加凝实。
随后，杨振华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废弃厂房，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隐藏的一切。我吓得赶紧缩回头，心脏狂跳，生怕被他发现。
脚步声渐渐远去，铁门再次发出“嘎吱”声，关上了。周围重新恢复死寂。
我瘫在水塔的钢架上，浑身被冷汗湿透，手脚冰凉。杨振华的现身，坐实了这个地方与特调科的关联，但也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和凶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把黄寅转移到这里，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必须尽快把这里的情况和黄寅可能的位置传递出去！可是……传给谁？王胖子？他帮不上这种忙。苏沐晴？风险太大。苏明远？那是与虎谋皮。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背包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绝不属于外界任何声音的震动！
是那本破书！和那块阴槐木！
我猛地拉开背包，只见用布包裹的书和木头，正在微微发烫，并且散发出一种焦急的、类似共鸣的微弱波动！尤其是那块阴槐木，表面甚至浮现出几道极其黯淡的、如同血丝般的纹路！
它们……在感应黄寅？！因为距离足够近，所以产生了反应？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劈进我的脑海！
这本书和木头，与黄寅渊源极深。它们此刻的异动，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可以作为一种媒介？就像上次在审讯室，我通过意念联系黄寅一样？在这里，距离更近，障碍更多，但如果有这些“信物”增强联系，是不是有可能……穿透那层能量屏障，和黄寅建立更清晰的沟通？哪怕只有一瞬！
这个想法让我激动得浑身颤抖。虽然风险极大，可能会触发基地的警报，暴露我的位置，但这是唯一能确认黄寅状况、甚至传递信息的机会！
干！必须干！
我深吸一口气，重新趴到水塔边缘，找准那个架设着天线的方舱方向。然后，我掏出那本破书和阴槐木，紧紧握在双手之中，闭上眼睛，将全部意念集中起来，心中发出无声的、竭尽全力的呼喊：
“黄哥！是我！你能感觉到吗？你在里面吗？你怎么样？！”
我将自己的担忧、焦急、以及眼前看到的景象（银灰色方舱、旋转天线、能量屏障），尽可能地通过意念传递出去！同时，我感觉到手中的书和木头越来越烫，那股奇异的共鸣感越来越强！
几秒钟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死寂，和手中物品越来越剧烈的震颤。
就在我快要绝望放弃的时候——
嗡！
一声极其尖锐、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我脑海深处炸开的刺痛感，猛地传来！伴随着这刺痛，一幅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像照片一样烙印在我的意识里：
一个充满淡蓝色液体的圆柱形容器……黄寅淡薄到极点的虚影蜷缩在其中，被无数细小的光丝缠绕、穿刺……他的“眼睛”紧闭，表情痛苦到扭曲……容器外，是冰冷的仪器和闪烁的数据屏……
画面一闪而逝，联系瞬间中断！
“呃！”我闷哼一声，脑袋像被重锤击中，眼前发黑，差点从水塔上栽下去！手中的书和木头也骤然冷却下来，恢复了平静。
但足够了！那幅画面，已经说明了一切！
黄寅还“活着”，但正在遭受难以想象的痛苦！那个方舱，是一个折磨他的刑场！
愤怒和悲痛像火山一样在我胸中爆发！杨振华！特调科！你们这群混蛋！
我必须救他出来！无论如何！
我死死盯着那个方舱，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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