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话音刚落,议事厅内瞬间炸开了锅,原本还沉浸在“强制入学”冲击中的众人,此刻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惊雷,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负责乡务的周老栓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花白的胡子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指着案几,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沙哑:“洛先生,您方才说要强制六岁孩童读书,这事儿已经够让我们心头震颤了,可您现在竟然还要让那些地主老财、富商老爷们不准买卖丫鬟小厮,这、这怎么可能做到啊!”
他话音未落,旁边的李管事也跟着附和,语气里满是焦虑:
“周老哥说的是!这种人口买卖的事儿,可不是咱们大华教兴起后才有的,那是打古时候就传下来的规矩啊!”
“历朝历代的官府不仅认,还会给那些买人的主家发正式的卖身契,白纸黑字盖着官印,算是把这事儿钉死了‘合法’的名分。”
“咱们现在要反着来,岂不是要捅马蜂窝?”
“更要紧的是,”
掌管教内杂务的王头陀皱着眉补充道,目光扫过座中几位教内长老。
“咱们大华教里头,不少兄弟如今也有了些家底,家里头不也雇着丫鬟、用着小厮么?”
“有些甚至是早年战乱时买下来的,手里还攥着卖身契呢。”
“您说要废除人口买卖,难道咱们教内这些出生入死的人,也得跟着实行?这要是处理不好,怕是要寒了自家人的心啊!”
厅内的议论声愈发嘈杂,有人面露难色,有人低头沉思,还有人忍不住低声抱怨,毕竟这事儿牵扯太广,既要触碰外面地主富商的利益,又要动教内自己人的利益,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动荡。
就在这时,洛阳缓缓抬手,厅内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
他看着众人,眼神坚定却不失温和,一字一句道:
“不错,废除人口买卖,就从我们大华教内部开始。”
这句话掷地有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洛阳继续说道:
“不管是教内兄弟家中的丫鬟小厮,还是外面百姓家中的仆役,他们首先是活生生的人,是咱们大华的子民。”
“既然身在大华治下,就应当平等享受大华律法的保护,而不是被一张卖身契绑着,失去人身自由,任人摆布。”
“可洛教主
先生,”周老栓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话是这么说,可那些丫鬟小厮,大多是走投无路才卖身为奴的。”
“他们常年在主家身边伺候,农活不会干,手艺也没学过,要是真把卖身契废了,让他们离开主家,他们没了依靠,以后可怎么谋生啊?”
“总不能让他们饿死街头吧?”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跟着点头,显然也认同这份顾虑。
洛阳却轻轻笑了笑,语气轻松了几分: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咱们不用
赶他们走,而是要改一改他们和主家的关系。
“建立雇佣关系就好。”
他顿了顿,详细解释道:
“以后主家若是还需要人帮忙打理家事、照看产业,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买人,而是要‘
雇人。”
“每月按时给雇工发放工钱,让他们能凭着自己的力气和本事挣钱糊口,攒下的钱能自己支配,想改善生活也好,想学门手艺也罢,都由他们自己做主。”
“不仅如此,”
洛阳的目光变得愈发严肃,
“雇工每天只能工作四个时辰,主家不能无故延长他们的干活时间,更不允许打骂体罚。”
“若是有主家敢违反规矩,不管是教内兄弟还是外面的富商,都要按照大华律法严惩,绝不能姑息。”
他看着众人脸上渐渐舒展的神色,继续说道:
“咱们还要收回所有的卖身契,当场销毁,让那些曾经为奴为婢的人彻底摆脱过去的束缚。”
“同时,给他们每人发放一张大华身份牌,上面写明他们的姓名、籍贯、年龄,证明他们是自由的大华子民。”
“有了这身份牌,他们以后不管是想种地、学手艺,还是想去工坊做工,都能堂堂正正地去,再也不用受奴籍的拖累。”
这番话一说,厅内的气氛彻底变了。
有些人似乎领悟到精髓,原本的质疑和焦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的清明,还有几分对未来的期待。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同。
原来废除人口买卖,不是要制造混乱,而是要给那些苦命人一条真正能站着活下去的路。
议事厅内的寂静,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深沉。
有些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尽数僵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方才听闻
“雇佣制”
“身份牌”时的错愕,眼神里满是茫然与无措。
那些话像一串串惊雷,炸得他们脑海中一片空白,原本根深蒂固的认知被彻底搅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滞涩。
有人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强制孩童入学、废除人口买卖、改主仆为雇佣、四个时辰劳作、禁止打骂……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彻底颠覆了他们沿袭了半辈子的固有思维。
在他们的认知里,奴籍是天经地义,主仆尊卑是不可逾越的规矩,可洛阳的话,却要将这一切都推倒重来,建立一套全新的秩序。
这种冲击太过猛烈,让他们一时间手足无措,既不知道这些新规能不能行得通,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去执行,只觉得眼前的路突然变得陌生而迷茫。
烛火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厅内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足足半响,就在有人忍不住要再次开口质疑时,一直端坐于左侧首座、眉头微蹙的殷副教主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她先是目光沉沉地扫过座中神色各异的众人,又转头看向站在厅中、神色平静却透着坚定的洛阳,沉吟片刻后,缓缓站起身来。
他
她的动作不算急促,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议事厅内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她身上,带着几分期盼与忐忑。
殷副教主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各位,方才洛先生所言,确实惊世骇俗,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认知。”
“说实话,这些新规究竟能不能行得通,会不会给大华教带来动荡,我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这话一出,底下立刻有人暗暗点头,显然是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可殷副教主话锋一转,语气愈发郑重:
“但我知道一件事,洛先生自加入我大华教以来,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我教的存续,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
“当初教中被官兵围剿,身陷绝境,是洛先生献奇策,助我们突出重围”
“后来流民四起,粮草匮乏,是洛先生倡农桑、建工坊,让我们有了立足之地”
“如今境内初定,又是洛先生想着要教化孩童、解放奴仆,为我大华教的长远发展铺路。”
她顿了顿,目光里满是信任与笃定:
“洛先生一次次在危难之际解救我大华教于水火,他的眼界与格局,远非你我所能企及。”
“他所思所想,从来都不是一时的得失,而是大华教百年、千年的基业。”
“这样一位一心为教、心怀天下的人,断然不会做出对我教不利的事情。”
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一颗定海神针,让原本躁动不安的众人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回想过往种种,洛阳确实从未有过半点私心,每一次的决策,看似激进,却都精准地切中了大华教的症结,带领他们一步步走出困境。
殷副教主见众人神色松动,便不再犹豫,当即沉声道:
“我相信洛先生的远见卓识!传令下去,即刻按照洛先生方才所言,全面推行新规!”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负责律法、教务、乡务的几位管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其一,由律法堂牵头,连夜拟定《大华教教化令》与《人身自由律法》,明确六岁至十二周岁孩童强制入学的细则,以及废除人口买卖、禁止打骂奴仆的条款,注明违者的惩处措施,明日一早便昭告全境。”
“其二,教务堂负责统筹建校事宜,筛选夫子、修缮校舍、筹备书本纸张,务必在十天内,让各州各县的首批适龄孩童顺利入学。”
“其三,乡务堂负责清查境内卖身契,回收销毁,为所有原奴仆统一登记造册,发放大华身份牌,同时督导各地主家、富商与雇工签订雇佣契约,确保工钱按时发放、劳作时长合规。”
“这是大华教的圣令,”殷副教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自颁布之日起,上至教内长老,下至普通教众,无论身份高低、家境贫富,皆需无条件服从!谁敢阳奉阴违、阻挠新规推行,或是私下买卖人口、虐待雇工,一律按律法严惩,绝不姑息!”
“是!谨遵副教主旨意!”
厅内众人齐齐站起身来,对着殷副教主拱手行礼,声音虽不如往日那般整齐划一,却也多了几分坚定。
先前的迷茫与质疑,在殷副教主的决断与信任之下,渐渐转化为了执行的决心。
他们或许依旧对这些新规充满疑虑,但对洛阳的信任、对殷副教主的敬畏,让他们选择了遵从。
洛阳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知道,改变固有思维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新规推行过程中必然会遇到种种阻碍,但今日这一步,终究是踏出去了。
只要方向是对的,哪怕前路坎坷,也终将为大华教、为天下百姓,开辟出一条全新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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