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洛阳掀帘而入,帐内众人紧绷的神色骤然一动,先前踱步的将领快步迎上,语气里满是难掩的急切与惶然,颤声开口:“洛先生,您可算回来了!”
洛阳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有人面色惨白伫立原地,指尖无意识攥着衣袍下摆。
有人眉头拧成死结,不停搓着手掌,眼底满是焦灼无措。
还有人垂首沉默,肩头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带着急促的紊乱,全然没了往日沉稳镇定的模样。他心头沉凝更甚,缓步走到主位前站定,目光沉冷扫过众人,沉声发问:
“究竟发生何事,竟让诸位如此失态?”
帐内死寂片刻,一名须发微颤的老将领率先上前一步,躬身拱手,声音沙哑地缓缓禀报,每一字都带着沉重的悔意与惊悸:“先生,昨夜三更时分,夜色正浓,月隐星沉,整个阳城防线都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守军将士正按惯例轮换值守,巡查、戒备皆未曾有半分松懈。”
“可就在这时,大商军队毫无征兆地派出大批精锐,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逼近,骤然对最靠近莲花山的阳城外围防线发起猛攻,箭矢如暴雨倾泻,刀光剑影划破暗夜,喊杀声震彻山谷,攻势又急又猛,打了我方守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唾沫,语气愈发凝重:
“守军将士仓促应战,拼死抵挡,双方在防线前沿厮杀半个时辰,我方伤亡已然不小,防线险些被撕开缺口。”
“可就在战事最胶着之际,那支突袭的大商军队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收兵败退,攻势戛然而止。”
“将士们甚至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敌军朝着莲花山方向快速撤离,动作利落得仿佛早有预谋。”
一旁负责传递军情的校尉接过话头,脸上满是懊恼:
“防线守将见敌军莫名败退,只当是他们战力不支、强攻受挫,一时心急想要扩大战果,也未曾多想其中蹊跷,当即下令抽调防线半数兵力,亲自率领将士们追击敌军,想要趁势掩杀,斩获更多战功,彻底震慑莲花山方向的敌军。”
“可谁曾想,这竟是敌军设下的圈套,将士们追至前方一片茂密林地时,林中突然响起惊雷般的喊杀声,伏兵四起,箭矢、滚石从四面八方袭来,追击的将士瞬间陷入重围,进退不得,伤亡惨重。”
“守将在前线追击遇伏的消息传回防线后,留守的将士们皆心急如焚,防线剩余兵力本就不多,可眼看战友被困,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老将领再度开口,声音里添了几分绝望。
“防线副将当机立断,亲自率领防线仅存的所有守军,火速朝着林地方向赶去,想要驰援营救被困将士。”
“可没等他们抵达林地,行至中途一处狭窄峡谷时,峡谷两侧山壁突然涌出大批大商伏兵,滚石、热油倾泻而下,封死了峡谷两端的出入口,将驰援的将士也牢牢困在了峡谷之中。”
他垂首叹息,眼底满是悲戚:“如今,追击的将士被困林地,驰援的将士困于峡谷,两处人马皆陷入敌军重围,生死未卜。”
“这是方才拼死从重围中逃出来的几名斥候,拼尽最后力气传回的消息,他们突围时也已身负重伤,余下将士的具体伤亡与处境,已然无从知晓。”
话音落下,帐内彻底陷入死寂,烛火摇曳的光影里,众人脸色愈发难看,满心皆是惊惶与凝重。谁也未曾料到,大商军队竟会用这般诱敌深入的计策,先是假意突袭败退,引我方将士追击,再于中途设伏围杀,连驰援的兵力都一并算计在内,步步紧逼,狠辣至极。
阳城外围防线本就是抵御莲花山敌军的第一道屏障,如今守军主力尽陷重围,防线已然形同虚设,局势瞬间陷入了万分危急的境地。
听闻将士因贸然追击陷入重围,洛阳周身的气息骤然冷沉下来,眸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指节死死攥紧,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凌厉与质问,一字一句砸在帐内众人心上:
“我早已三令五申,反复叮嘱前线各防线守将,敌军狡诈多变,行事向来不按常理,若遇敌军突袭后无故败退,切不可贸然追击,谨防其中有诈,为何有人敢公然违抗军令,将将士们置于险境?”
他的质问带着极强的威慑力,帐内众人皆噤若寒蝉,纷纷垂首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先前禀报军情的老将领面露愧色,迟疑着开口,语气满是无奈与茫然:
“先生息怒,我们也实在不知为何会如此。”
“那守将向来沉稳,往日里也极重军纪,此次不知是一时急于立功失了分寸,还是被敌军的假意败退蒙蔽了判断,竟会犯下这般大错,事发突然,我们也猝不及防。”
洛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沉声道:
“那领兵追击的将领是谁?归属哪个建制麾下?”
帐内沉默片刻,一名校尉躬身回话,语气谨慎:
“回先生,那领兵将领名唤赵豹,早年曾是老教主身边的护卫,跟随老教主多年,忠心耿耿,也颇有几分勇武。”
“老教主仙逝后,他便被调至先锋军任职,此次西征,奉命驻守阳城外围防线,负责抵御莲花山方向的敌军。”
“老教主的人?”
洛阳眸色微沉,指尖轻叩案几,心中泛起一丝疑虑。
“老教主旧部向来行事稳妥,恪守规矩,赵豹能在老教主身边担任护卫,绝非鲁莽之人。”
“此次为何会如此轻率,明知有军令约束,仍执意追击?”
“其中或许另有隐情,只是眼下局势危急,已容不得过多揣测。”
他转身在帐内来回踱步,靴底踏在地面上,发出沉稳而沉重的声响,每一步都似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他做出决断,目光里满是期盼与忐忑。
良久,洛阳停下脚步,眸底的迟疑尽数褪去,只剩决绝与坚定,沉声道:
“被困的将士皆是我大华热血儿郎,绝不能坐视他们陷入重围、生死未卜,人,我们必须救!”
话音刚落,一名将领立刻上前问负责统计兵力的老先生道:
“老先生,眼下各城兵力皆需固守防线,清剿奸细,我们目前还能调动多少可作战的兵力?”
老先生目光扫过案上的兵力部署名册,沉吟片刻道:
“扣除各城必要的驻守兵力,排除伤兵与休整将士,目前我们尚能即刻调动的精锐大军,共计六万余人。”
六万大军驰援,面对的却是设伏以待的敌军,胜算难料,可此刻已无退路。
洛阳目光落在帐下一名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的将领身上,沉声道:
“周将军,本座命你率领这六万大军,即刻动身驰援阳城外围,务必想尽一切办法,突破敌军包围,解救被困的弟兄们!”
“途中务必谨慎行军,谨防敌军再设埋伏,若遇阻拦,可相机行事,优先保证援军自身安全,再图营救。”
周将军闻言,立刻跨步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语气铿锵决绝,眼中满是战意:
“末将领命!定不负先生所托,拼死也要将被困将士救出,若未能完成使命,愿提头来见!”
说罢,他起身朝着帐外快步走去,即刻调兵整备,准备驰援。
帐内诸事安排妥当,其余将领也各自领命而去,加紧加固防线、排查隐患,帐内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洛阳独自一人伫立在案前,眸色深沉难辨。
他转身离开了中军帐,朝着自己的住所走去,沿途的兵士皆神色肃穆,见他经过,纷纷躬身行礼,不敢有半分懈怠。
回到住所后,洛阳轻轻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缓步走到案几前坐下,取来笔墨纸砚,提笔在宣纸上快速书写起来,字迹凌厉果决,寥寥数语便将事情原委与自己的嘱托写清。
写完后,他将信纸折叠整齐,塞进一个密封的木盒中,抬手对着暗处轻叩了三下。
片刻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从房梁阴影处落下,身形挺拔,面容隐匿在黑暗中,单膝跪地,等候指令。
洛阳将木盒递给他,语气低沉而郑重:
“速将此信送往指定之人手中,无需多言,他见信便知该怎么做。”
“切记,途中务必隐秘行事,不可暴露行踪,更不能让任何人截获此信。”
“此事关乎我们大华西路军生死存亡,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黑影接过木盒,微微颔首,没有多余言语,转身化作一道残影,从窗户悄然跃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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