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伯府寿宴的第二天，京城里关于叶家大小姐的议论非但没停，反而愈发热烈。
“听说了吗？昨晚叶大小姐在寿宴上，把那永昌伯府二公子问得哑口无言！”
“何止啊，她那个表妹叶柔儿想陷害她，结果被她当场揭穿，连衣裳料子、首饰珠子都说得清清楚楚！”
“啧啧，这位大小姐，了不得啊……”
茶楼酒肆里，这样的对话随处可见。
而此刻，侯府西跨院的书房里，叶凌薇正听着春儿的汇报。
“小姐，今早已经有四家铺子的掌柜递了帖子，想求见您。”春儿捧着厚厚一叠帖子，“还有两家商行，说想跟咱们侯府合作。”
叶凌薇接过帖子，一页页翻看。
这些都是昨日寿宴的效果。
她立了威，证明了能力，那些观望的人自然就靠过来了。
“都安排在后日吧。”叶凌薇道，“今日我要处理府里的事。”
“是。”春儿应下，又犹豫道，“小姐，还有件事……”
“说。”
“林公子……递了帖子，说今日午后想来拜访。”
叶凌薇手中笔一顿。
昨日寿宴上，林澈当众为她作证，这份情她记着。但今日就登门拜访……
“请他来。”她放下笔，“安排在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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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正好。
叶凌薇换了身家常的淡青色襦裙，头发简单绾了个髻，只戴了支玉簪。
她到花厅时，林澈已经在了。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长衫，腰间佩着那枚熟悉的玉珏，见叶凌薇进来，起身行礼：“叶大小姐。”
“林公子请坐。”叶凌薇在主位坐下，“昨日寿宴，多谢公子为我作证。”
“举手之劳。”林澈笑了笑，“况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丫鬟奉上茶，退了下去。
花厅里只剩两人。
沉默片刻，林澈先开口：“昨日之事，我都听说了。叶小姐应对得当，令人佩服。”
“不过是自保罢了。”叶凌薇淡淡道，“那些人不死心，总想找机会扳倒我。”
“所以你要更加小心。”林澈看着她，“昨日他们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知道。”叶凌薇点头，“不过如今侯府上下都站在我这边，他们想动我，也没那么容易。”
林澈眼中闪过欣赏：“这才几日，你就能让府中上下心服口服，确实厉害。”
“不过是给了他们该得的。”叶凌薇道，“从前侯府的规矩，只肥了少数人，苦了多数人。我改了规矩，让每个人都有饭吃，有前程，他们自然向着我。”
“可这样也会得罪那些既得利益者。”林澈道，“比如你那几位叔伯。”
“得罪就得罪吧。”叶凌薇笑了，“难道为了不得罪他们，我就该看着侯府被掏空？”
她顿了顿，看向林澈：“林公子今日来，不只是为了夸我吧？”
林澈也笑了：“确实有事。”
他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这个，你看看。”
叶凌薇接过，翻开一看，眼中闪过惊讶。
册子上详细记录了叶宏文、王氏等人在寿宴前后的动向——见了哪些人，说了哪些话，甚至还有他们私下筹银子的记录。
“这是……”
“我的人查到的。”林澈道，“你那几位叔伯，寿宴上吃了亏，现在正四处筹银子，想把被收回的铺子庄子赎回来。”
叶凌薇冷笑：“他们以为，赎回来就能重新掌权？”
“不止。”林澈翻到册子后面一页，“他们还联系了京城几位有名的讼师，想从律法上找你麻烦。说你一个女子掌权，不合规矩，想让你交出权力。”
“律法？”叶凌薇挑眉，“东陵律哪一条规定女子不能掌家？”
“律法是没有。”林澈道，“但‘宗族规矩’有。他们可以联合族老，以‘违背祖训’为由，逼你退位。”
叶凌薇沉默了。
这确实是个麻烦。
宗族规矩虽然不如律法有约束力，但在世人眼中，却往往比律法更重要。若真让那些人联合起来，她确实会陷入被动。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林澈继续道，“我已经让人去联系几位有声望的族老。他们中有人受过你父亲的恩惠，只要你应对得当，他们会站在你这边。”
叶凌薇抬头看他：“林公子为何如此帮我？”
林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因为……我看不惯那些人欺负你。”
这话说得坦荡，叶凌薇反而不知该如何接。
“况且，”林澈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侯府在你手中，会比在任何人手中都好。”
花厅里一时安静。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良久，叶凌薇才开口：“谢谢。”
“不用谢。”林澈看着她，“我说过，我会帮你。”
他站起身：“册子留给你，里面还有几个人的名字，是你那几位叔伯想拉拢的族老。你心里有个数，早做准备。”
“好。”叶凌薇也站起身，“我送你。”
两人并肩走出花厅。
庭院里，梅花开得正艳。
“对了，”林澈忽然停下脚步，“还有件事。”
“什么？”
“我母亲……想见见你。”林澈说这话时，耳根微微泛红。
叶凌薇一怔。
林澈的母亲想见她？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
“你别误会。”林澈忙道，“我母亲只是听说你的事，觉得好奇，想见见你这位‘了不起的叶大小姐’。没有别的意思……”
他越解释，脸越红。
叶凌薇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笑了：“好，什么时候？”
“你……你答应了？”林澈眼睛一亮。
“为何不答应？”叶凌薇道，“林夫人想见我，是我的荣幸。”
“那……那就三日后吧。”林澈道，“我母亲在城西的别院休养，那里清静。”
“好。”
送走林澈，叶凌薇回到书房。
春儿正在整理书案，见她进来，忍不住笑道：“小姐，林公子对您真好。”
“别胡说。”叶凌薇瞪她一眼，自己却忍不住笑了。
她翻开林澈给的那本册子，一页页仔细看。
越看，脸色越沉。
叶宏文他们果然没闲着。除了筹银子、找讼师、联系族老，竟然还在暗中调查她这几个月掌权后的每一笔开支，想找出错处。
“小姐，怎么了？”春儿察觉到她神色不对。
“没什么。”叶凌薇合上册子，“只是发现，有些人永远不知悔改。”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天色渐暗，晚霞满天。
三日后要见林夫人，这件事她得好好准备。
但在此之前，她得先把府里这些事处理干净。
“春儿，”她转身，“去请李管事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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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侯府正厅。
叶凌薇坐在主位，下首坐着几位族老。
这些都是叶家族里有声望的长辈，平日里不太管事，但遇到大事，却有发言权。
“今日请各位叔公来，是有件事想请教。”叶凌薇开口，声音恭敬却不卑微。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捋着胡子：“大小姐请说。”
“我掌权这些日子，改了些规矩。”叶凌薇缓缓道，“比如月例按需分配，比如让子弟学手艺，比如提拔能干的管事。这些改动，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
她顿了顿：“今日请各位叔公来，就是想听听各位的意见。这些改动，到底是对是错？”
几位族老对视一眼。
另一位身形瘦削的老者开口：“大小姐这些改动，老朽听说了一些。月例按需分配，确实公平。让子弟学手艺，也是为他们的前程着想。至于提拔管事……只要是真有本事的，倒也无妨。”
“可女子掌权，终究不合祖训。”一个面色严肃的老者沉声道，“侯府百年基业，岂能交到一个女子手中？”
这话一出，厅里气氛顿时凝重。
叶凌薇却不急不缓：“三叔公说得是。女子掌权，确实少见。”
她话锋一转：“但请问三叔公，若我不掌权，侯府该交给谁？交给那些贪墨府中银子、欺压百姓、差点把侯府掏空的叔伯吗？”
三叔公一噎。
“或者，”叶凌薇继续道，“交给那些游手好闲、只知吃喝玩乐的子弟？让他们把侯府最后一点家底也败光？”
厅里一片寂静。
“我知道，女子掌权，不合祖训。”叶凌薇站起身，走到厅中，“但祖训也说，要以家族为重，以族人为重。我掌权这些日子，侯府上下可有怨言？各房各院可有过得不如从前？”
她看向几位族老：“各位叔公可以问问，问问府里的下人，问问各房的子弟。我叶凌薇掌权后，是让侯府更好了，还是更差了？”
一位一直没说话的老者忽然开口：“老朽来之前，确实问过。”
众人看向他。
“我问了门房的老张，问了他厨房的李婆子，问了账房的伙计。”老者缓缓道，“他们说，大小姐掌权后，月钱按时发，赏罚分明。有本事的能提拔，没本事的也给机会学。侯府上下，如今人人都有奔头。”
他看向叶凌薇：“大小姐，你做得很好。”
叶凌薇心中一暖：“谢五叔公。”
五叔公摆摆手：“不用谢我。侯府能有你这样的继承人，是侯府的福气。”
他看向其他几位族老：“咱们这些老家伙，就别再守着那些死规矩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对家族好，谁掌权又有什么关系？”
几位族老沉默片刻，纷纷点头。
“五哥说得对。”
“大小姐确实能干。”
“侯府交给她，我们放心。”
三叔公见状，也只能叹气：“罢了罢了，你们都说好，我还能说什么？”
叶凌薇躬身行礼：“谢各位叔公。”
她知道，这一关，她过了。
从今往后，族里再没人能用“祖训”来压她。
送走几位族老，叶凌薇回到书房。
春儿迎上来：“小姐，都解决了？”
“解决了。”叶凌薇坐下，长长舒了口气。
“那明日见林夫人……”春儿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叶凌薇笑了笑，“该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
她看向窗外。
明日见林夫人，又是一场新的考验。
但她不怕。
这一路走来，什么样的考验她没经历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叶凌薇，从来不怕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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