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堂里，三个孩子发着烧，小脸通红。
叶凌薇坐在床边，亲自给他们喂药。周贵请来的老大夫在一旁把脉开方，青竹和绿柳帮忙煎药。
“县主，您去歇会儿吧。”周贵搓着手，“这儿有我们呢。”
“没事。”叶凌薇摇头，摸了摸一个孩子的额头，“烧退了些。”
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春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小姐！大小姐！”
“怎么了？”叶凌薇起身。
“林、林公子回来了！”春儿气喘吁吁，“刚进城门！现在……现在正往侯府去呢！”
叶凌薇手一抖，药碗差点掉地上。
“他……他回来了？”
“回来了！”春儿眼睛发亮，“听说打了胜仗，陛下召他回京领赏！”
叶凌薇心跳得厉害。
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春儿，你在这儿帮忙。”她站起身，“青竹，绿柳，跟我回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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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飞快驶向侯府。
叶凌薇坐在车里，手心都是汗。
她没想到林澈这么快回来。
更没想到，听到他回来的消息，自己会这么紧张。
“县主，”青竹轻声道，“您没事吧？”
“没事。”叶凌薇深吸一口气，“就是……有点突然。”
“林公子回来是好事。”绿柳笑道，“您不是一直等他回来吗？”
是啊，一直在等。
等他回来，问清楚他的心意。
可现在真要见了，反倒慌了。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
叶凌薇下车时，腿有些软。
李管事迎上来：“大小姐，林公子在花厅等着呢。”
“他……他怎么样？”
“瞧着瘦了些，但精神很好。”李管事道，“还带了不少北疆的特产，说是给您的。”
叶凌薇点点头，往花厅去。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
里面传来说话声，是老太君的声音。
“澈儿啊，这一趟辛苦了。”
“老夫人言重了，保家卫国是分内之事。”
叶凌薇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花厅里，老太君坐在主位，林澈站在一旁。
听见开门声，林澈转过身。
四目相对。
叶凌薇愣住了。
他瘦了，黑了，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伤疤。但眼睛还是那么亮，看着她时，带着温柔的笑意。
“叶小姐。”林澈拱手。
叶凌薇回过神，行礼：“林公子。”
老太君看看两人，笑了：“好了，你们年轻人说话，祖母就不在这儿碍事了。”
她起身要走，林澈连忙道：“老夫人……”
“没事，你们聊。”老太君摆摆手，“凌薇，好好招待林公子。”
“是。”
老太君带着丫鬟走了，花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半晌，林澈先开口：“叶小姐，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叶凌薇道，“你呢？听说你受伤了？”
林澈摸了摸脸上的疤：“小伤，不碍事。”
“北疆……战事怎么样？”
“暂时平定了。”林澈道，“蛮族退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来。”
“那就好。”
又是一阵沉默。
叶凌薇看着林澈，心里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林澈也一样。
他准备了那么多话，可真的见到她，反倒说不出来了。
“叶小姐，”他终于开口，“我……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也有话想问你。”叶凌薇道。
“那你先问。”
叶凌薇看着他：“林公子，陛下跟我说了……你求赐婚的事。”
林澈脸一红：“是。”
“为什么？”叶凌薇问，“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先问问我？”
“我……”林澈低下头，“我怕。”
“怕什么？”
“怕你拒绝。”林澈抬起头，看着她，“叶小姐，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唐突。但我……我忍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在北疆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如果回不来了怎么办？如果再也见不到你怎么办？想来想去，我就想，无论如何，我得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叶凌薇心头一震。
“所以你就直接求陛下赐婚？”
“是。”林澈道，“我知道这么做不对，但我……我真的等不了了。”
他顿了顿：“叶小姐，我知道你现在是县主，掌着侯府，有皇后娘娘护着。你可能……可能不需要我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我喜欢你。”
花厅里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叶凌薇看着林澈，看着他眼里的真诚，看着他脸上的紧张。
“林公子，”她轻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等你回来吗？”
“为什么？”
“因为我想问你，”叶凌薇道，“你喜欢我，是因为真心，还是因为同情？或者……因为愧疚？”
林澈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我父亲蒙冤时，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只有你站出来帮我。”叶凌薇道，“这份恩情，我铭记在心。但恩情是恩情，感情是感情。我不想你因为恩情，误了自己的终身。”
林澈沉默了。
半晌，他苦笑：“叶小姐，你真是……太明白了。”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是，一开始帮你，确实是因为叶伯父。他和我父亲是过命的交情，我不能看着他的女儿受欺负。”
他转过身：“但后来，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后来我发现，”林澈看着她，“你不是我想象中那个需要保护的弱女子。你有主意，有担当，有本事。你查案，申冤，开善堂……做的每一件事，都让我佩服。”
他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你的眼神变了。不是看恩人之女的眼神，是看……看心上人的眼神。”
叶凌薇心跳漏了一拍。
“在北疆的时候，每次冲锋陷阵，我都会想，我得活着回去。因为京城有个人在等我。”林澈的声音有些哽咽，“叶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对我来说，不只是喜欢的人，还是……活下去的念想。”
叶凌薇眼眶红了。
“所以，”林澈走到她面前，“我求陛下赐婚，不是因为同情，不是因为愧疚。是因为——”
他握住她的手：“我真的喜欢你。想娶你，想和你过一辈子。”
叶凌薇的手在发抖。
她想抽回来，却没动。
“林公子，”她轻声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知道。”
“我狠心，我记仇，我为了报仇可以不择手段。”叶凌薇道，“我扳倒李昌，揭发魏阁老，送叶柔儿去家庙，把王氏赶出府……这些事，你都清楚。”
“清楚。”
“那你还喜欢我？”
“喜欢。”林澈看着她，“因为我知道，你做这些事，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你父亲，为了叶家，为了那些被冤枉的人。”
他顿了顿：“叶小姐，你不是狠心，你是重情。你不是记仇，你是记恩。你不是不择手段，你是……不得不这么做。”
叶凌薇眼泪掉下来。
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人这样理解她。
“林澈……”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我在。”
“如果我告诉你，”叶凌薇看着他，“我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好呢？如果我告诉你，我做过很多……很多不好的事呢？”
“那我就陪你一起承担。”林澈道，“好的，坏的，我都认。”
“为什么？”
“因为是你。”林澈看着她，“叶凌薇，我喜欢的就是你。完完整整的你，不是我想象中的你。”
叶凌薇哭得说不出话。
林澈轻轻给她擦眼泪：“别哭。我说这些，不是想惹你哭。”
“我……我控制不住。”叶凌薇抽泣道。
“那就哭吧。”林澈笑了，“我在这儿呢。”
叶凌薇哭了很久。
把这些年的委屈，这些年的艰辛，都哭了出来。
林澈一直陪着她，没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就像老太君说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终于，叶凌薇止住了眼泪。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林澈，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你说。”
“我可能……配不上你。”叶凌薇道，“我手里沾过血，心里有过恨。我不是那种温柔贤淑的女子，我……”
“我要的就是你。”林澈打断她，“温柔贤淑的女子很多，但叶凌薇只有一个。”
他顿了顿：“凌薇，你知道吗？我在北疆的时候，听过一句话——真正的勇士，不是没有恐惧，而是带着恐惧前行。真正的善良，不是没有黑暗，而是在黑暗中依然选择光明。”
他看着叶凌薇：“你就是这样的人。”
叶凌薇心头滚烫。
“所以，”林澈握住她的手，“你愿意吗？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陪着你，护着你，和你一起走接下来的路吗？”
叶凌薇看着他，看着这个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
从父亲蒙冤，到扳倒李昌，到揭发魏阁老……
他一直都在。
“我……”她开口，声音有些抖，“我愿意。”
林澈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叶凌薇点头，“但是林澈，我有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第一，”叶凌薇道，“我要等云儿长大，等他承袭爵位，才能成亲。”
“好，我等。”
“第二，成亲后，我还是要管着侯府，管着善堂。我不能把所有事都丢下。”
“应该的。”林澈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支持你。”
“第三，”叶凌薇看着他，“你不能骗我，不能负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
林澈笑了：“不会。这辈子，下辈子，都不会。”
他顿了顿：“凌薇，我也有条件。”
“你说。”
“第一，有事不要自己扛，要告诉我。”林澈道，“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是你的依靠。”
“好。”
“第二，累了就歇，难过了就说。”林澈看着她，“在我这儿，你不用逞强。”
叶凌薇鼻子一酸：“嗯。”
“第三，”林澈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和之前给她的那枚一模一样，“这枚玉佩，是我母亲的遗物。她说，将来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人，就送给她。”
他把玉佩放在叶凌薇手里：“现在，它是你的了。”
叶凌薇握紧玉佩，眼泪又掉下来。
“别哭。”林澈给她擦眼泪，“以后，我只想让你笑。”
“林澈……”
“嗯？”
“谢谢你。”叶凌薇轻声道，“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等我。”
“不用谢。”林澈笑了，“是我该谢谢你，让我遇见你。”
两人相视而笑。
窗外，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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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在暖阁里等着。
见叶凌薇进来，眼睛红红的，但脸上带着笑，心里就明白了。
“说清楚了？”老太君问。
“说清楚了。”叶凌薇点头，“祖母，孙女儿……愿意。”
老太君笑了：“好，好。祖母就等着这一天呢。”
她拉叶凌薇坐下：“林澈那孩子怎么说？”
“他说等我，等云儿长大。”叶凌薇道，“还说成亲后，支持我继续管着侯府和善堂。”
“是个明事理的。”老太君点头，“凌薇，你找了个好归宿。”
“祖母……”
“别害羞。”老太君拍拍她的手，“祖母是真高兴。你父亲若在，不知道得多开心。”
正说着，外面传来脚步声。
林澈来了。
“老夫人。”他行礼。
“起来吧。”老太君笑道，“都谈好了？”
“谈好了。”林澈道，“晚辈想……想正式提亲。”
老太君点头：“应该的。不过澈儿，凌薇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现在掌着侯府，云儿还小，婚事恐怕得等几年。”
“晚辈明白。”林澈道，“多久都等。”
“好孩子。”老太君道，“那这样，你先回去跟你父亲说。改日，咱们两家长辈正式见个面，把婚事定下来。”
“是。”
林澈看向叶凌薇：“凌薇，我……”
“去吧。”叶凌薇轻声道，“我等你。”
林澈走了。
老太君看着叶凌薇，笑道：“这下放心了？”
叶凌薇脸微红：“嗯。”
“放心就好。”老太君道，“凌薇，祖母有句话要嘱咐你。”
“您说。”
“婚姻是大事，但也不是全部。”老太君看着她，“你有自己的事要做，有自己的路要走。林澈支持你，这是好事。但你也要记着——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本心。”
“孙女儿记下了。”
“记下就好。”老太君道，“从今往后，你就好好过日子。该报仇报仇，该行善行善，该谈情谈情。人生苦短，别辜负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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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叶凌云从书院回来。
听说林澈回来了，还提了亲，小家伙眼睛瞪得老大。
“姐姐，你真的要嫁人了吗？”
“还早呢。”叶凌薇摸摸他的头，“等云儿长大了，姐姐才嫁。”
“那我快点长大！”叶凌云认真道，“长大了，给姐姐准备嫁妆！”
叶凌薇笑了：“好，姐姐等你。”
夜里，叶凌薇独自站在窗前。
手里握着两枚玉佩，一枚刻着“澈”，一枚是林澈母亲的遗物。
她想起林澈说的话。
“我喜欢的就是你。完完整整的你。”
前世，她到死都没听过这样的话。
这一世，她听到了。
也相信了。
窗外，月色如水。
她知道，前路还有风雨。
德妃，三皇子，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但她不怕。
因为她有家人，有爱人，有希望。
有要守护的一切。
也有要珍惜的人。
这一世，她不仅要复仇。
更要幸福。
和林澈一起。
慢慢走，好好过。
活出个人样来。
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活成……叶凌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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