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演示区的喧哗，并未因姜离的拂袖离去而立刻平息。相反，一种混杂着惊疑、不满、以及被冒犯情绪的暗流，在围观人群，尤其是玄雾堂弟子及其拥趸中，悄然涌动。
“方才那青衫人是谁？好大的口气！竟将姜师兄的‘玄雾凝碧丹’贬得一文不值！”
“就是！还有他身边那个小丫头，筑基期修为，也敢妄议姜师兄的丹诀火候？真是笑话！”
“我看他们就是哗众取宠，故意捣乱！姜师兄定是被他们扰了心神，才匆匆离去，说不定都影响了成丹品质！”
议论声起初还带着些不确定，但随着玄雾堂几名核心弟子有意无意的引导，以及对姜离“玉面丹君”名头的维护之心，迅速演变成对林青和柳如烟的一致声讨。许多人甚至忘记了，最初是柳如烟那细声的疑惑，才引出了林青那番点评。
林青带着柳如烟往回走，对身后隐隐传来的非议置若罔闻。柳如烟却听得真切，小脸发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脚步都有些发飘，低声不安道：“师父……我……我是不是惹麻烦了？我不该乱说话的……”
“无妨。”林青语气平静，“所见即所言，何错之有？是非曲直，自在人心。若因几句实话便生麻烦，这麻烦，不惹也罢。”
他的镇定似乎感染了柳如烟，让她略微松了口气，但心底的忐忑并未完全消除。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两人刚走回缥缈宗驻地附近，还未踏入阵法范围，便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为首者，正是去而复返的姜离。他此刻已换下那身月白丹师袍，穿了一身暗绣云纹的锦蓝长衫，脸色阴沉如水，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林青，再无半分之前的仙风道骨与矜持，只剩下满满的怨怼与怒意。他身后，跟着七八名同样面色不善的玄雾堂弟子，以及二三十名被煽动而来、义愤填膺的其他宗门修士，浩浩荡荡，气势汹汹。
“站住！”姜离一声冷喝，声音用灵力送出，远远传开，顿时吸引了更多目光。原本就关注此事的人纷纷围拢过来，其他区域也有不少修士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驻足观望。
刘清风闻讯，连忙带着几名长老和弟子从驻地内快步走出，看到这阵仗，心头一沉，上前一步，沉声道：“姜离道友，这是何意？带着这么多人，拦我宗门前辈去路，莫非想挑衅生事？”
“挑衅生事？”姜离冷笑一声，手指猛地指向林青和柳如烟，“刘长老，你来得正好！我倒要问问，你们缥缈宗这位‘前辈’和他这好徒儿，是何居心？方才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演示丹道，凝丹关键之时，此二人却在旁妄加评议，扰乱我心境，更口出狂言，污我玄雾堂丹术‘华而不实’、‘舍本逐末’！致使我心神不宁，丹火微乱，虽勉强成丹，但品质大损，三颗‘玄雾凝碧丹’皆只有中品之质，远未达到应有水准！”
他越说越激动，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与损失：“我姜离苦心钻研丹道数十载，方才小有薄名。此次公开演示，本欲与同道交流切磋，弘扬丹道。却不想，竟被此等小人暗中使坏，毁我丹药，损我清誉！今日，若不给我玄雾堂，不给在场诸位关注丹道的同道一个交代，我姜离决不罢休！”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自己炼丹可能存在的不足完全归咎于林青师徒的“干扰”和“诋毁”，瞬间将自己摆在了受害者的位置，激起了身后众人更大的共鸣。
“没错！必须给个说法！”
“姜大师炼丹何等精妙，岂容外人指手画脚？”
“定是那缥缈宗见姜大师风头正劲，心怀嫉妒，故意捣乱！”
“毁人丹药，如断人道途！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群情激奋，声浪阵阵。许多不明就里、或被姜离名声所惑的修士，也跟着鼓噪起来。玄雾堂弟子更是趁机煽风点火，将缥缈宗描绘成嫉妒贤能、手段卑劣的小人宗门。
刘清风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姜离！你血口喷人！林师叔与柳师侄不过是旁观点评，何曾干扰于你？你自己学艺不精，炼丹失利，竟想栽赃嫁祸？！”
“学艺不精？”姜离眼神一厉，“好！说我学艺不精？那便请你们缥缈宗这位‘高深莫测’的前辈，或者他这位‘眼光独到’的高徒，当场露一手，让大家看看，什么才叫‘学艺精湛’的丹道！若你们能炼制出胜过我这‘中品玄雾凝碧丹’的丹药，我姜离当场赔罪，从此退出丹道界！若是不能……”他冷哼一声，目光如毒蛇般扫过林青和柳如烟，“就需当着天下同道的面，承认自己是信口雌黄、嫉妒贤能的小人，并赔偿我玄雾堂此次炼丹损耗的珍稀材料，价值……至少五十万下品灵石！”
五十万下品灵石！这几乎是一个小型宗门一年的收入！这分明是趁机勒索！
围观众人闻言，也是一片哗然。这赌注，不可谓不大。但姜离提出的“比试炼丹”，看似给了对方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实则险恶。谁不知道玄雾堂以丹道立宗？姜离更是其中佼佼者。而那缥缈宗的青衫人，之前从未听过其丹道之名，身边女徒更是仅有筑基修为。这比试，几乎毫无悬念。
刘清风又急又怒，正要严词拒绝这无理要求，却听林青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现场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炼丹比试？倒是个主意。”
众人一愣，连姜离都没想到对方会接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讥诮与得意。看来这人是被逼到墙角，硬着头皮上了。
林青却仿佛没看到姜离的神色，继续平静地说道：“不过，赌注需改一改。灵石于我无用。若你输了，只需当众承认自己炼丹技法确有不足，日后潜心钻研，莫再弄这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误人误己即可。至于退出丹道界……倒也不必，留着你，或许还能做个反面教材。”
这话说得平淡，却比任何尖刻的嘲讽更让姜离难堪，简直是将他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姜离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怒极反笑：“好！好！那就依你！若我输了，便当众认错！若你们输了……”
“我们若输了，”林青接口道，“便如你所言，当众认错，承认方才所言皆是污蔑。至于灵石……缥缈宗虽不富裕，五十万下品灵石，还是拿得出的。”他后面这句话，是对刘清风说的。刘清风虽然心疼，但对林青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闻言重重点头。
“爽快！”姜离眼中精光一闪，生怕对方反悔，“既如此，便请这位前辈下场，让我等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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