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把手机放在公寓飘窗上时，暮色正顺着百叶窗的缝隙爬进来，在屏幕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微信置顶栏里那个备注为“风雨追梦人”的对话框，像枚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三天都没平息。
她蜷在地毯上数着地砖缝，指尖划过第17道裂纹时心里终于承认。
那个大雨天送她回家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匆匆过客。
窗外的白玉兰落了满阶，她踩着花瓣去面试的那天，空气里飘着甜腻的香。
沈氏集团旗下的这家设计公司藏在老洋房改造的写字楼里，旋转门倒映着她熨得笔挺的衬衫领口，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银杏胸针，是妈妈送的毕业礼物。
面试室的红木长桌泛着冷光，七八个面试官坐在对面，像一排等待宣判的法官。
林晓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地坐下，准备展示自己的能力和才华。
她刚把作品集轻轻放在桌上，斜对角就传来一声轻嗤。
行政总监张曼丽把玩着珍珠手链，猩红的指甲在她的设计稿上戳了戳：
“小林是吧？之前在鼎盛设计做过？我怎么听说，你离职是因为方案被毙了？”
林晓捏紧了裙摆，布料褶皱里还卡着昨天准备时的便笺纸：
“张总监，我的方案在内部评审中获得过最佳创意奖，只是与客户最终需求有偏差。”
“偏差？”
右侧的设计部主管推了推眼镜，语气像淬了冰，
“我看是基本功不扎实吧？你这组母婴品牌的配色，用了三种高饱和撞色，知道对婴幼儿视力发育有影响吗？”
她刚要解释这是根据品牌方“活力感”要求做的特案设计，张曼丽已经翻开下一页：
“哟，还做过奢侈品包装？沈氏合作的都是国际大牌，你这小县城企业的审美，怕是跟不上吧？”
空气突然凝固了。
林晓抬头时，目光撞进主位那双深邃的眼眸里。
沈逸穿着深灰西装，袖口露出的手表链在顶灯折射下泛着细碎的金光，他指尖轻叩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王主管，婴幼儿视觉研究的最新文献显示，适度高饱和色有助于刺激感知发育。至于张总监，我倒觉得这组奢侈品设计里，把苏绣元素融入几何纹样的想法，很有破圈潜力。”
张曼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林晓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沈逸的目光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林小姐，你在方案里提到的‘情感化设计’，能具体说说如何落地吗？”
她稳了稳心神，指尖划过那页关于老年用品的设计稿：
“比如这个智能药盒，我在边角做了弧形处理，既避免磕碰，又能让使用者摸到的时候，想起小时候外婆做的麦芽糖。那种温润的弧度，会让人产生安全感。”
话音刚落，人事部经理王有才就嗤笑起来：
“沈总，设计不是写散文。我们要的是能带货的方案，不是催泪弹。”
“是吗？”
沈逸忽然起身，走到林晓身边拿起作品集，
“上个月集团康养品牌的用户调研显示，60岁以上消费者对‘有温度’的设计付费意愿，比功能性设计高出37%。”
他翻到最后一页，指腹轻轻点在页脚的小字上，
“这里标注了三个备选方案的成本核算，连辅材供应商的报价都做了对比。这样的专业度，我没在你们推荐的几个候选人里看到。”
面试室里的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落针可闻。
张曼丽攥着手链的力道，让珍珠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沈逸把作品集放回林晓面前，金属桌腿与地面碰撞的轻响，像句无声的宣告：
“我认为林晓符合岗位要求。散会！”
林晓抱着文件夹走出面试室时，走廊的香樟树影正落在沈逸肩头。
他站在雕花栏杆旁打电话，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格外柔和，讲的是她听不懂的融资术语，末了却忽然转头，嘴角上扬，对她扬起个浅淡的笑：
“等通知吧，别太紧张。”
电梯下行时，林晓对着镜面理了理衣领，才发现那枚银杏胸针不知何时转到了背面。
这是撞大运了？
她指尖刚碰到金属叶片，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妈妈发来的语音，焦急地问她面试顺不顺利。
窗外的白玉兰被风卷落几片，她对着话筒说“挺好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沈逸回到办公室时，张曼丽正等在门口，手里捧着杯刚沏的龙井：
“沈总，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这林晓背景太普通，而且……”
“普通？”
他打断她的话，愤怒地将林晓的作品集扔在桌上，
“三年前鼎盛那个爆款环保袋，就是她实习期做的。能把垃圾分类宣传做得年轻人抢着背，这种才华，比所谓的‘背景’值钱多了。”
张曼丽的脸白了白，眼睑下垂，低着头喏喏地退了出去。
沈逸坐在转椅上，余怒未消，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页老年药盒设计图。
忽然想起昨夜在集团档案室看到的资料：
鼎盛设计当初突然毙掉林晓的方案，是因为竞争对手买通了他们的市场总监。
而那个竞争对手的背后，隐约有对家公司的影子。
暮色漫进办公室时，沈逸拨通了特助肖婷婷的电话：
“把林晓的入职流程加快，另外，查一下她在鼎盛的所有项目记录，越详细越好。”
一周后，林晓收到入职通知那天，A市下了场太阳雨。
她站在公司门口，看着彩虹挂在老洋房的尖顶上，忽然觉得那道七色光带，像极了命运悄悄搭起的鹊桥。
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桥的另一端不仅有崭新的职场，还有一场裹挟着商战硝烟的风暴，正等着将她与那个总在暗处护她周全的男生，卷向更深的职场未知里。
行政部的玻璃门在身后关上时，张曼丽正对着电话低声神神秘秘说着什么，目光越过走廊，与林晓撞了个正着。
那眼神里淬着的寒意，让林晓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这场看似光明的新开始，原来从一开始就埋着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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