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的卯时，晨露还凝在景阳宫的石榴花瓣上，殿门口的小太监就匆匆来报：“贵妃娘娘，翊坤宫的翠儿姑娘来了，说宜妃娘娘给您送贺礼来了。”
闻咏仪刚由张嬷嬷梳好发髻，闻言指尖顿了顿——宜妃昨日在大典上的不甘还挂在脸上，今日却主动送礼，显然不是真心道贺，而是来试探虚实的。她放下手中的玉簪，淡淡道：“让她进来吧，带到正殿。”
不多时，春桃引着翠儿走进正殿。翠儿手里捧着一个描金锦盒，盒面绣着缠枝莲纹，一看就是翊坤宫的物件。她走到殿中，屈膝行礼，脸上堆着客气的笑：“奴才翠儿，见过贵妃娘娘。我家娘娘说，昨日大典匆忙，没来得及给娘娘备贺礼，今日特意让奴才送来，祝您晋封贵妃后，万事顺遂，公主康健。”
闻咏仪抬手示意她起身，目光落在锦盒上：“你家娘娘有心了，打开看看吧。”
翠儿连忙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支金镶翡翠步摇——赤金打造的簪身，上面盘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凤凰的尾羽缀着三颗圆润的珍珠，最亮眼的是凤凰的眼睛，嵌着一颗鸽蛋大小的翡翠，质地通透，泛着浓艳的绿色，一看就是宜妃压箱底的私藏。
“我家娘娘说，这支步摇的翡翠是早年江南进贡的，颜色正，配娘娘的凤冠正好。”翠儿笑着补充，眼神却悄悄打量着闻咏仪的神色，想从她脸上看出些情绪。
闻咏仪拿起步摇，指尖触到冰凉的翡翠，心中门儿清——宜妃送这么贵重的礼，一是想看看她会不会收下，探探她的态度；二是想卖个面子，避免两人彻底撕破脸，毕竟她现在掌着东六宫，宜妃也不想太过得罪她。
“替本宫谢你家娘娘。”闻咏仪将步摇放回锦盒，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这份礼很合本宫的心意，本宫收下了。”
辰时的阳光透过窗纱，洒在正殿的紫檀木桌上。翠儿还站在殿中，等着闻咏仪的下文——按宫里的规矩，收了礼总得有回赠，若是不回，反倒显得小气，也落了宜妃的面子。
闻咏仪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她对春桃道：“去取那盒江南新贡的龙井来，就是前几日内务府送来的明前茶，让翠儿带回翊坤宫，算是本宫回赠你家娘娘的。”
春桃应声去取茶，很快捧着一个锡罐回来——锡罐上刻着“西湖龙井”四个字，是宫里少见的珍品。翠儿接过锡罐，连忙躬身道谢：“谢贵妃娘娘回赠！奴才这就回去复命，跟我家娘娘说您的心意。”
待翠儿走后，春桃忍不住凑上前，语气带着疑惑：“娘娘，宜妃昨日在大典上那样不甘，今日送礼肯定没安好心，您为何还要收她的礼，还回赠这么贵重的龙井？这不是让她觉得您怕了她吗？”
闻咏仪拿起桌上的锦盒，轻轻摩挲着盒面的花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收礼，不是怕她，而是不让她找到‘我与她不睦’的借口。你想，她主动送礼示好，我若是不收，传出去就成了我仗着新封贵妃，故意刁难前辈嫔妃，落人口实。”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清明：“回赠龙井，是告诉她，本宫既不怕她的试探，也不想跟她硬碰硬。咱们现在刚掌东六宫，根基还没完全稳，最需要的是‘稳’，不是‘争’。表面上的和睦，能让后宫少些流言，也能让皇上放心——毕竟皇上最不喜后宫争斗。”
春桃这才恍然大悟，点头道：“娘娘想得周到，是奴才目光短浅了。”
午时的热浪渐渐起来，景阳宫的偏殿里却透着凉爽——殿内摆着一盆冰，驱散了暑气。闻咏仪正抱着灵玥喂奶，突然听到殿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小太监的声音：“娘娘，刘常在来了，说有要事想跟您禀报。”
闻咏仪让张嬷嬷抱着灵玥，整理了一下衣襟：“让她进来吧。”
刘常在快步走进来，神色有些紧张，还带着几分谨慎。她走到闻咏仪面前，屈膝行礼后，压低声音道：“娘娘，臣妾今日来，是有件事想跟您说——昨日傍晚，臣妾在宫道上散步，看到宜妃娘娘的心腹太监小德子，偷偷从侧门出宫了，方向是她母家郭络罗氏的府邸。直到深夜，小德子才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私自出宫联系母家？”闻咏仪的眼神瞬间一凛——后宫规矩森严，嫔妃未经皇上允许，不得私自与外家联络，更不许让太监私自传递物件，这可是犯了宫规大忌。若是宜妃真的通过母家传递什么不该传的消息，或是勾结外臣，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她握住刘常在的手，语气沉稳：“刘妹妹，此事非同小可，你确定看清楚了？是小德子没错？”
“臣妾确定！”刘常在用力点头，“小德子脸上有颗痣，臣妾见过他好几次，绝不会认错。昨日他出宫时，还特意换了身便服，想掩人耳目，可臣妾正好看到他跟侧门的侍卫说了几句话，侍卫才放他出去的。”
闻咏仪心中有了计较，她对刘常在道：“此事你切勿声张，更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若是再看到类似的情况，或是听到什么关于翊坤宫的动静，及时来告诉本宫即可。你放心，只要你说实话，本宫定会护着你。”
刘常在连忙躬身：“臣妾明白！臣妾定不会泄露半句，有消息立刻来禀报娘娘！”
待刘常在走后，闻咏仪立刻召来小禄子，语气严肃：“你现在去宫门处，查一下昨日傍晚，翊坤宫的太监小德子有没有出宫登记，登记的事由是什么。再悄悄问问侧门的侍卫，小德子出宫时说了什么，回来时带了什么东西，务必查清楚，别让任何人知道是本宫让你查的。”
小禄子不敢耽搁，快步去了。半个时辰后，他匆匆回来禀报：“娘娘，奴才查清楚了！小德子昨日确实登记出宫了，登记的事由是‘出宫采买胭脂水粉’，但侧门的侍卫说，他出宫后根本没去胭脂铺，直接去了郭络罗氏的府邸，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侍卫想问是什么，他还不耐烦地推开了侍卫。”
闻咏仪取来一张纸，让小禄子把查到的信息一一写下，包括小德子出宫的时间、登记的事由、侍卫的证词，都记得清清楚楚。写完后，她仔细看了一遍，折好放进一个木盒里，锁进了梳妆台的抽屉——这可是制衡宜妃的重要证据，现在不能动她，但若是将来宜妃敢对她或孩子们下手，这些证据就能派上用场。
申时的夕阳渐渐西斜，洒在景阳宫的花园里，将菊花的花瓣染成了金色。闻咏仪抱着灵玥，在花园的小径上慢慢散步，张嬷嬷跟在一旁，手里拿着团扇，时不时给她们扇两下。
灵玥在她怀里睡得安稳，小脸蛋贴在她的胸口，呼吸均匀。闻咏仪低头看着女儿，眼神温柔，对张嬷嬷道：“宜妃有郭络罗氏撑腰，在宫里经营了这么多年，绝不会甘心屈居人下。这次送礼、让太监私出宫，不过是她的小手段，往后定会有更多小动作。”
张嬷嬷叹了口气：“娘娘说得是，这后宫就像个棋局，一步都不能错。幸好娘娘心思细，提前收集了证据，不然真被宜妃算计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收集证据，不是为了立刻扳倒她。”闻咏仪轻轻抚摸着灵玥的头发，语气沉静，“现在皇上虽然看重我，但宜妃毕竟是老臣之女，母家有势力，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轻易动她，只会让皇上觉得我容不下人，也会惹得郭络罗氏不满，反而不利于咱们。”
她抬头望向远处的翊坤宫，夕阳下，那座宫殿的飞檐泛着冷光：“咱们现在要做的，是拿着这些证据，让她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她不犯大错，不踩宫规红线，咱们就维持表面的和睦；若是她敢对我、对孩子们下手，或是勾结外家做违法乱纪的事，这些证据，就是保护咱们的武器。”
张嬷嬷点头称是，看着闻咏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自家娘娘不仅有福气，更有谋略，才能在这深宫之中一步步走到现在。
夕阳渐渐落下，将母子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闻咏仪抱着灵玥，站在花园里，感受着怀中的温暖，心中清楚——她的后宫棋局，才刚刚开始。往后要走的路还很长，要面对的风浪还很多，但只要她步步为营，守住底线，握着证据，就一定能护得自己和孩子们的平安，在这深宫里稳稳地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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