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归巢
流光之刃号在艾瑟兰与江城世界的维度裂隙前缓缓悬停。林深站在舷窗前，看着那片熟悉又陌生的星轨——那是他阔别已久的宇宙，此刻正以一种温柔的姿态，在舷窗外铺展成一条缀满星子的河流。
“准备好了吗，林？”莉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她递过来一个由艾瑟兰星核力凝结成的护符，淡蓝色的光晕流转其上，“这是我们用星舰核心的能量做的，能帮你抵御‘熵之茧’的初始冲击。”
林深接过护符，指尖触到那丝清凉时，恍惚间想起晓晓小时候总爱攥着他的手指入睡的模样。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量子信标，装置不知何时又亮起了微光，屏幕上跳动着晓晓的生命体征曲线——比三天前平稳了许多，像春天里慢慢舒展开的柳叶。
“谢了。”他轻声说，将护符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口袋。
舱门开启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混杂着消毒水和淡淡花香的气息涌了进来。那是江城医院特有的味道，是晓晓病房的味道。
林深的脚步顿住了。
透过舱门，他能清晰地看见走廊尽头那扇熟悉的玻璃门。门内，暖黄色的灯光下，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趴在病床边，鼻尖几乎要贴到玻璃上。是旺财。它歪着脑袋，耳朵耷拉着，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玻璃上印着一行湿漉漉的小爪印。
而在病床上，晓晓正靠在枕头上，手里捧着一本画满了星星和飞船的绘本。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眉眼间却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宁。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玻璃，与舱门处的林深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
旺财最先反应过来，“噌”地一下跳起来，用脑袋疯狂撞着玻璃，喉咙里发出兴奋的呜咽声，尾巴摇得像一把小扫帚。
晓晓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两颗被雨水洗过的星星。她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下了床，小跑着来到玻璃窗前，小手紧紧贴在冰凉的玻璃上，鼻尖压出了一个小小的、可爱的印子。
“爸爸！”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林深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爸爸！你终于回来啦！”
林深的喉咙瞬间哽住了。他隔着玻璃，看着女儿那张因激动而泛起红晕的小脸，看着她眼睛里闪烁着的、比任何星子都要璀璨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猛地冲上鼻腔。
他抬起手，颤抖着贴在玻璃上，与晓晓的小手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遥遥相望。
“晓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爸爸回来了。”
就在这时，流光之刃号的自动防御系统突然发出轻微的警报声。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熵之茧’能量场正在快速接近！”卡尔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林深这才回过神，看到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正推着仪器匆匆赶来，他们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显然是被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能量波动惊动了。
“别怕，没事的。”林深对着玻璃窗另一侧的晓晓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护符，“爸爸现在有这个保护，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晓晓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依旧紧紧贴着玻璃，小声说：“爸爸，旺财今天……学会用爪子按电梯按钮了！它还帮我把掉在地上的画笔捡起来了呢！”
“真的吗？我们家旺财真棒！”林深笑着应和，眼眶却有些发热。他看到旺财正把脑袋往玻璃上蹭，尾巴摇得更快了，仿佛在回应他的话。
莉娜轻轻碰了碰林深的胳膊，低声道：“‘熵之茧’的能量正在干扰医院的正常运转，我们必须尽快进入核心区域。但是……”她看了一眼窗外那些焦急的医护人员和懵懂的旺财，又看了看林深，“或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
林深明白她的意思。他们本可以直接开启稳定通道，强行穿透“熵之茧”的外围屏障。但那样的话，可能会对晓晓和旺财造成不可预知的伤害。
“你说。”林深看向莉娜。
“让晓晓和旺财……引导我们。”莉娜说道，“他们是‘熵之茧’的核心，也是最纯净的‘钥匙’。如果我们能获得他们的信任，或许……可以由内而外地，温和地打开通道。”
林深沉默了片刻，随即点了点头。他转身，再次看向玻璃窗。
“晓晓，宝贝，”他柔声说，“爸爸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和爸爸一起，做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吗？”
晓晓用力地点点头，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胸脯：“嗯！爸爸说什么，晓晓就做什么！”
“还有旺财，”林深的声音更加温柔，“我们家的小英雄，也辛苦你了。”
旺财似乎听懂了，立刻跑到门口，用小脑袋“咚咚咚”地撞着门，喉咙里发出欢快的“呜呜”声，仿佛在催促他们快点进来。
林深深吸一口气，对莉娜等人点了点头：“走吧，我们回家。”
医院走廊的地砖泛着清冷的光。林深一行人跟在晓晓身后，尽量放轻脚步。晓晓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小手紧紧攥着林深的手指，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像一只努力保持平衡的小企鹅。
旺财则兴奋地跑前跑后，时不时停下来，用它那湿漉漉的小鼻子去嗅一嗅墙壁上的消毒水味，或者好奇地打量着护士站里闪着光的仪器，然后又颠颠地跑回来，用脑袋蹭蹭林深的裤腿。
路过一间病房时，门突然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的奶奶探出头来，看到晓晓，浑浊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哎哟，是小晓啊！今天气色不错嘛！”
晓晓仰起小脸，甜甜地笑了笑：“奶奶好！”
“好好好！”奶奶笑得合不拢嘴，目光落在林深身上，有些疑惑，“这位是……？”
“这是我的爸爸，刚从外地回来。”晓晓仰起头，骄傲地对林深说，“爸爸，这是隔壁的张奶奶。”
“张奶奶好。”林深蹲下身，微笑着打招呼。
“好好好，真是个乖孩子。”张奶奶慈祥地摸了摸晓晓的头，又看了看林深，“这孩子，生病这段时间可遭罪了。不过啊，前两天开始，这孩子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连护士们都夸她呢！说她像是……被什么小太阳给照亮了似的。”
林深的心头一暖。他知道，那束光，或许就是他自己，是他对女儿的爱和思念，跨越了无尽的宇宙，最终回到了她的身边。
走到病房门口，晓晓突然停下脚步，松开了林深的手。她转过身，仰着头，认真地看着他：“爸爸，这里是我的房间。旺财也住在这里哦。”
林深这才注意到，走廊尽头的那扇玻璃门上，贴着一张用彩色蜡笔画的画。画的主体是一艘歪歪扭扭的宇宙飞船，飞船的驾驶舱里，坐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旁边趴着一只吐着舌头的哈士奇。飞船的尾部，拖着一条长长的、由无数小星星组成的尾巴。
画的旁边，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一行字：“爸爸的飞船，接我和旺财回家。”
林深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他走上前，轻轻推开那扇玻璃门。
病房里弥漫着淡淡的温馨气息。窗台上摆放着一盆小巧的绿萝，几枝嫩绿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小床上铺着印满了小熊图案的被子，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五颜六色的星星糖。
旺财早已按捺不住，欢快地扑到林深脚边，用头顶蹭着他的膝盖，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晓晓则跑到床头柜前，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从玻璃罐里拿出两颗星星糖，一颗递给林深，另一颗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爸爸，这个给你。医生说，吃了糖，心情就会变好。”
林深接过那颗小小的星星糖，放在手心。糖纸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像一颗小小的、凝固的星星。
“谢谢宝贝。”他蹲下身，将晓晓轻轻揽入怀中。晓晓身上带着淡淡的、属于孩童的奶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这个世界的清新气息。
旺财见状，也乖巧地凑了过来，把毛茸茸的脑袋搁在林深的腿上，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那一刻，林深觉得，整个宇宙所有的喧嚣和纷争，都离他远去了。这里只有他的女儿，他的狗，和他心中那份失而复得的、最珍贵的温暖。
莉娜和卡尔等人站在门口，没有打扰这温馨的一幕。他们看着父女俩相拥的背影，看着旺财满足的模样，也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看来……我们不需要强行打开什么通道了。”卡尔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
“嗯。”莉娜点点头，目光温柔，“生命本身，就是最强大的钥匙。”
接下来的几天，林深成了病房里的“常客”。他用艾瑟兰带来的特殊仪器，小心翼翼地帮晓晓做检查。仪器显示，晓晓体内那股异常的熵蚀能量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她身体的各项指标也在逐渐恢复正常。
而旺财，则成了林深在地球上的“专属向导”。它带着林深去吃了晓晓最爱吃的那家街角小店的糖油粑粑，陪着晓晓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晒太阳、追蝴蝶，甚至还“帮助”护士阿姨给其他病床的小朋友分发玩具。
每当林深看着晓晓脸上绽放出无忧无虑的笑容，看着旺财欢快地摇着尾巴，他的内心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感激。
一天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病房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晓晓趴在窗台上，看着天边的晚霞，忽然转过头，对林深说：“爸爸，你说……那个黑暗叔叔，他现在怎么样了呀？”
林深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他啊……他现在应该也在某个地方，努力学着怎么跳舞吧。”
“跳舞？”晓晓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嗯。”林深摸了摸她的头，“一种……很有趣的舞蹈。”
他望向窗外，夕阳的光芒将云彩染成了绚烂的橘红色。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遗忘之镜维度夹缝中，和星舰一起尬舞的、笨拙而又认真的黑暗君主。
或许，生命中的每一个遇见，无论最初是怎样的面目，最终都会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教会我们一些东西。比如爱，比如勇气，比如，在最深的黑暗里，也能找到照亮前路的微光。
而此刻，病房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林深起身去办出院手续，晓晓则乖乖地坐在床上，一边摆弄着手里的星星糖，一边等着爸爸回来。
旺财趴在她脚边，时不时抬起头，用它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门口的方向，尾巴轻轻地摇着。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芒，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这世间最珍贵的风景，莫过于此。
家，就在这里。爱，从未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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