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二字如同两道古老的符咒,烙印在陈默的视网膜上,更烙印在他的心底。短暂的狂喜过后,是更深的谨慎。
他强压下立刻用水浸润整本手札的冲动,将那点宝贵的水迹用衣角小心翼翼吸干。
封面上的字迹随之缓缓隐去,恢复成原本泛黄空白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陈默知道,那不是幻觉。希望的火种已被点燃,他需要的是耐心和策略,而非鲁莽的行动。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一边咀嚼着硬邦邦的干粮补充体力,一边快速思考。水是关键,但也是眼下最稀缺的资源之一。
皮囊里的水喝一口少一口,绝不能浪费在无谓的尝试上。他必须确保每一次“显影”,都能获取最关键的信息。
首先,他需要确认这种“水显”技术的稳定性和局限性。是只需要极少水分就能短暂显现,还是需要持续浸润?显现的字迹能维持多久?会不会对纸张造成永久性损伤?
他再次拔出塞子,这次只敢用指尖沾染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湿气,轻轻点在第一页原本记录着“景泰七年,腊月初三,购黑狗血三升…”那一行字的旁边空白处。
微湿的指尖落下。
几乎是瞬间,那泛黄的纸页上,如同被无形的笔触勾勒,一行行与原有账目笔迹截然不同的、更加古朴遒劲的墨色小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些字并非覆盖在原有账目之上,而是巧妙地填充在字里行间的空白处,布局精妙,若非用水激发,绝难发现。
“气走督脉,过灵台,沉于尾闾,往复如环,谓之‘小周天’。发丘根基,在于引地脉生吉之气,涤荡阴煞,温养己身。初习者,当于寅时,面东而立,感应…”
陈默的心脏怦怦直跳,呼吸都屏住了。
这不再是枯燥的账目,而是实实在在的、关于“发丘”的修行法门!
虽然只是入门的基础吐纳引导之术,却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他死死盯着那些字迹,试图将它们刻入脑海。
然而,仅仅过了不到十息的时间,或许是水分蒸发殆尽,那些刚刚显现的墨色小字,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淡化,最终彻底消失不见,纸页上又只剩下那行关于购买黑狗血和石灰的普通记录。
果然有时效性!而且对水分极其敏感。
陈默心中了然。这意味着他不能一次性大面积浸润,必须分区域、有重点地进行,并且要在字迹显现的短暂时间内,快速记忆或找到记录的方法。
他看了一眼皮囊里所剩不多的清水,心中有了计较。
不能盲目地从头开始翻阅。陈叔临终提到“张家”,这手札中很可能有关于张家的线索,或者至少,有指引他下一步去向的地图。
他回想起陈金水平日里的一些习惯。重要的东西,他往往会放在手札的后面,或者某些特定的、带有标记的页次。
陈默直接翻到手札的后半部分。
这里的账目记录年代更近,笔迹也更接近陈金水晚年的风格。
他选择了一页记录着“民国十二年,秋,收洛阳张氏旧拓片一套,残破,疑与‘禹王锁蛟图’有关,付大洋五块”的页面。
“张氏”!这个姓氏让他精神一振。
他再次蘸取极少的水分,涂抹在这行账目周围的空白处。
墨迹如期浮现,但内容却并非关于张家,而是一段关于如何辨识“地眼”和“煞穴”的简要法门,以及一种利用特定矿石粉末布置简易“辟邪阵”的步骤。
虽然同样珍贵,却并非他此刻最急需的线索。
陈默并不气馁,继续耐心地、一页页地向后翻阅、试探。
他像是一个在沙漠中寻找泉眼的旅人,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蘸水,都带着无限的期待。
时间在这一次次短暂的“显影”与漫长的“搜寻”中流逝。
他学到了更多零碎的发丘秘术知识:如何通过观察土壤颜色和植被长势判断地下有无古墓或异常空间,此乃“望气”的粗浅应用;几种常见尸毒和地煞之气的特征与初步应对;一种利用铜钱和红线探测阴气流动的小技巧……
这些知识如同散落的珍珠,虽然不成体系,却极大地开阔了他的眼界,让他对“发丘天官”这一神秘行当有了初步的、实实在在的认知。
这绝不仅仅是盗墓那么简单,更像是一种与古老大地、与幽冥煞气打交道的特殊传承。
然而,关于“张家”的直接线索,依旧渺茫。
皮囊里的水已经下去了一小半,陈默的内心开始有些焦灼。
难道判断错了?线索不在后半部分?
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冷静。不能乱,养父陈金水做事向来有其章法。
他改变策略,开始仔细检查手札的装订处、封底内侧等可能隐藏夹层或特殊标记的地方。
当他摩挲到封底内侧靠近右下角的位置时,指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凹凸感。
他立刻将最后一点宝贵的水,极其精准地滴落在那处。
水渍晕开。
封底内侧,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赫然显现出了一幅由纤细墨线勾勒出的、略显模糊和残缺的——地图!
地图的线条简洁却古意盎然,描绘的是山川河流的大致走向。
其中一条蜿蜒的河流被特别标注出来,旁边有几个小字,虽有些晕染,但勉强可辨:“雒水支流,隐翠谷”。
而在地图的右上角,一个醒目的、如同飞鸟又似篆文“张”字的标记,被刻印在一座山峰的侧畔!
标记旁边,还有一行更小的注释:“张氏隐于斯,非契勿入。”
找到了!
陈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雒水支流,隐翠谷!张家!陈金水临终遗言指向的地方!
虽然地图十分简略,范围很大,寻找一个具体的“隐翠谷”无疑是大海捞针,但这毕竟是确凿的方向!比那两个孤零零的字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他死死盯着地图,拼命记忆着每一条河流的走向,每一座山峰的大概位置,尤其是那个“张”字标记所在区域的细微特征。
他必须在地图消失前,将这一切牢牢刻在脑子里。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记忆地图时,或许是封底纸张的质地略有不同,或许是水分浸润稍久,地图旁边,原本空白的一片区域,竟然又缓缓浮现出了另外几行更加细小、颜色也更淡的字迹!
这些字迹似乎并非与地图同时书写,墨色和笔触都略有差异,显得更加匆忙和……凝重。
“邪祟复苏,‘掌柜’非人,乃‘长生殿’奴仆,觅印而至,避之!”
“蚀骨咒深植,与‘邪骨’本源相牵,印力仅可暂镇,非张氏《青乌经》正统,无以根除,速往!”
“切记,勿信……勿信……”
最后几个字,似乎因为书写者情绪激动或外力干扰,变得极其模糊扭曲,难以辨认,只留下一个令人不安的、未完成的警告。
陈默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掌柜’非人,乃‘长生殿’奴仆!”
“蚀骨咒……与‘邪骨’本源相牵!”
“勿信……勿信……”
一个个惊人的信息,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
“长生殿”到底是什么?“邪骨”又是什么?
难道他身上的诅咒,并非简单的遗传或意外,而是与某个更恐怖的源头相连?最后那未尽的警告,究竟是“勿信”谁?
更多的谜团如同潮水般涌来,伴随着巨大的危机感。
他原本以为“掌柜”只是一个强大的、觊觎发丘印的敌人,现在看来,其背后的真相可能更加诡异惊悚!
他努力辨认着那最后几个模糊的字,却终究无法看清。那未尽的警告,成了一个悬在心头的利刺。
终于,水分彻底蒸发。地图、注释、以及那令人心悸的补充信息,全部消失无踪。封底内侧恢复平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默瘫坐在黑暗中,背心已被冷汗浸透。
他得到了初步的发丘秘术知识,得到了一张指向张家的模糊地图。
但他也得知了更可怕的真相——“掌柜”的恐怖来历,以及自身诅咒与所谓“邪骨”本源的关联。
前路的目标更加清晰,然而笼罩在目标之上的迷雾,却变得更加深沉、更加凶险。
他紧紧攥着胸口的发丘印,那温凉的触感此刻带给他的,不再仅仅是慰藉,更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与紧迫感。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必须尽快找到那个位于雒水支流、隐翠谷中的张家!
他看了一眼所剩无几的清水和干粮,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休息,恢复体力,然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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