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深秋，省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银杏叶落了满地。云飞刚结束一台脊柱侧弯矫正手术，走出手术室时，夕阳正透过走廊的窗户斜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光影。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老家邻居发来的消息：“云飞，你妈前两天在菜园摘菜时摔了一跤，说不让告诉你，怕你分心。”
云飞的心猛地一沉，手指攥着手机，指尖泛白。他立刻拨通母亲的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母亲的声音带着点刻意的轻松：“怎么突然打电话？是不是又没按时吃饭？”“妈，您是不是摔了？”云飞的声音有点发颤，“邻居都告诉我了，您怎么不跟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母亲轻描淡写的回答：“就摔了一下，没事，擦破点皮，你爸已经给我涂了药膏。你在医院忙，跟你说了你也分心，还得让你担心。”“怎么能没事？”云飞急了，“有没有去医院检查？骨头疼不疼？”“去了去了，镇医院的医生说没事，就是有点软组织挫伤，”母亲连忙安抚他，“你别着急，我现在能走能跳的，真没事。”
挂了电话，云飞还是不放心。他跟科主任请了两天假，买了最早一班回家的高铁，又转了两趟公交车，才到村口。远远地，他就看见母亲坐在院子里的竹藤椅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一件旧棉袄，右腿上贴着块大大的纱布，却还在逞强地想站起来迎接他。
“妈，您别动！”云飞快步跑过去，扶住母亲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下，“医生不是让您好好休息吗？怎么还缝衣服？”母亲笑着说：“没事，坐着缝不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医院不忙吗？”“再忙也得回来看看您，”云飞蹲下来，轻轻掀开母亲腿上的纱布，看到一块淤青的伤口，心里一阵疼，“还说没事，都青成这样了。”
“老毛病了，摔一下难免的，”母亲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看你瘦的，在医院肯定没好好吃饭。我去给你煮碗红薯粥，你最爱喝的。”说着就要起身，云飞连忙按住她：“您坐着，我去煮。您告诉我厨房在哪，我自己来。”
走进厨房，云飞看着熟悉的灶台，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就是在这里，每天早上给他煮姜枣茶，晚上给他炖鸡汤。他学着母亲的样子，往锅里加了水和红薯，慢慢煮着，看着红薯在锅里慢慢变软，心里暖暖的。
粥煮好后，云飞端给母亲，又给她盛了一碗，说：“您也喝点，补补身体。”母亲接过碗，喝了一口，笑着说：“还是我儿子煮的粥香。”云飞看着母亲眼角的皱纹，突然发现母亲的头发又白了不少，心里有点酸：“妈，以后别再去菜园了，想吃什么我给您买，或者让我爸去摘，您好好在家休息。”
“没事，我还能动，”母亲放下碗，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云飞，“这里面是你从小到大的家书，还有你给我写的信，我都收着呢。你看看，还记得吗？”云飞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信，还有几张泛黄的照片。
最上面的一封信，是他上初中时写的，字歪歪扭扭的，内容是“妈，我这次数学考了95分，老师表扬我了，您放心，我会好好学习的”。旁边还有一张照片，是他第一次戴上红领巾时拍的，母亲站在他身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是你上高中时给我写的信，说你想考医科大学，”母亲指着另一封信，“我当时特别开心，觉得我儿子长大了，有出息了。”云飞拿起那封信，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想起自己当年在学校里，偷偷给母亲写信，告诉她自己的梦想，心里暖暖的。
翻到最后，云飞看到一封没寄出去的信，是母亲写给他的，却没写收信人地址，只写了“给我的儿子云飞”。他好奇地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云飞，今天你又去医院加班了，妈知道你忙，也知道你是为了帮更多的人。但是你要记得，不管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累着自己。妈不图你大富大贵，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腿上的疤还疼吗？天冷了，记得穿厚点，别冻着。妈想你了，有空就回家看看。”
云飞看着信，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没想到，母亲竟然偷偷给他写了这么多信，却从来没寄给他，怕影响他工作。母亲拍着他的背，轻声说：“傻孩子，哭什么？妈就是想你了，才写下来的，没别的意思。”
“妈，对不起，”云飞擦干眼泪，握住母亲的手，“这些年我总在医院忙，很少回家陪您，您摔了也不跟我说，怕我担心。我不是个好儿子。”“别这么说，”母亲笑着说，“你是妈的骄傲。你能帮那么多人，妈开心还来不及呢。只要你好好的，妈就放心了。”
第二天早上，云飞带着母亲去县医院复查，医生说母亲的腿没什么大碍，就是需要好好休息，别再劳累。回来的路上，母亲说：“我想去看看你外婆，好长时间没去了。”云飞点点头，陪着母亲去了外婆家。
外婆看到云飞，开心得不得了，拉着他的手，问长问短：“云飞，在医院忙不忙？身体好不好？有没有找对象啊？”云飞笑着一一回答，又给外婆讲了自己在医院里的事，讲了陈阳和林晓的故事，外婆听得入迷，不停地说：“我外孙真厉害，能帮这么多人。”
中午，外婆做了满满一桌子菜，有糖醋里脊、番茄炒蛋、炖鸡汤，都是云飞爱吃的。吃饭时，外婆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多吃点，看你瘦的，在医院肯定没好好吃饭。”云飞扒着饭，看着外婆和母亲的笑容，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家的味道，不管走多远，都让人牵挂。
下午，云飞要回医院了。母亲帮他收拾行李，往里面塞了罐她自己腌的雪里蕻，说：“回去炒肉末吃，香。”又塞了件新织的毛衣，说：“天冷了，穿上暖和。”最后，她把那个装家书的木盒子递给云飞，说：“这个你带回去，想妈的时候就看看，里面有妈的心意。”
云飞接过盒子，紧紧抱在怀里，说：“妈，我会经常回来的，您好好照顾自己，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别再瞒着我了。”母亲点点头，眼里泛起了泪光：“好，妈知道了。你在医院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累着。”
车子开动时，云飞从车窗里往外看，母亲和外婆站在门口，挥着手，身影在夕阳里拉得很长。他摸了摸怀里的木盒子，又看了看母亲塞给他的毛衣，心里暖暖的——他知道，不管他在医院里遇到多少困难，不管他走多远，母亲的爱和牵挂，永远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回到医院，云飞把母亲写的信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每次遇到困难或者累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想起母亲的叮嘱，就又有了动力。他依然每天坚持做康复训练，依然会在接诊时掀起裤管，跟病人分享自己的疤痕故事，依然会收到母亲寄来的包裹——里面装着他爱吃的腌菜、红薯干、姜枣茶，还有母亲写的信，信里总说“家里一切都好，你不用惦记，好好工作，帮更多的人”。
云飞知道，自己腿上的疤痕，是母亲爱的见证，也是他人生的勋章。这份爱和勋章，会一直陪着他，在医学的道路上坚定地走下去，把母亲给予他的爱与勇气，传递给更多的人，让更多在伤痛里挣扎的人，找到属于自己的光。而那些家书，就像一束束温暖的光，照亮他前行的路，让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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