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魂幡的幡面在星海中延展，如同夜幕吞噬白昼，暗红色的幡布渐渐遮蔽了一片又一片星域。
幡布之下，不再是虚无的宇宙，而是一片翻滚的魂海。
亿万张面孔在海中沉浮，五十万天道军、百万佛修、各方势力修士的神魂在其中哀嚎、厮杀、互相啃噬。
他们生前的修为、记忆、执念，都化作了魂海中的暗流，推动着这片魂国向着更扭曲的方向演化。
林枫——或者说，这具已融合天道本源的弑天圣躯——静静悬浮在幡杆之巅。
祂的左眼俯瞰魂国内部，看着那些神魂如何在祂定下的规则中挣扎。
右眼则望向星海深处，穿透重重屏障，锁定了一个个正在疯狂逃窜的“猎物”。
“第一个……”
祂的视线落在了幽冥鬼府。
这座由冥鸦创立的势力，占据着九幽星域最深处的“永夜鬼渊”。
鬼渊中沉睡着亿万怨魂，那是冥鸦十万年来收集的“魂粮”，是它准备用来冲击超圣之境的储备。
但现在，它用不上了。
林枫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九幽星域的方向，轻轻一握。
万魂幡的幡面猛地一抖。
幡布边缘，探出了九条由亿万怨魂凝聚而成的黑色触手。
触手每一条都有星辰粗细，表面浮现出无数张嘶吼的面孔，它们延伸的速度超越了空间的限制，直接没入虚空，再出现时，已经缠绕在了永夜鬼渊的边缘。
鬼渊深处，万丈骨座上。
只剩半具躯体的冥鸦猛地站起。
它的左半身是漆黑的鸦羽，右半身却是腐烂的骨架，胸腔内那颗暗紫色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林枫！！！”
冥鸦发出尖锐的啼鸣，那声音中充满了怨恨与恐惧。
“你敢动我的鬼渊，我必让你永世沉沦！”
它燃烧残存的半具圣躯，施展出最后的禁术——
“九幽召魂·万鬼同归！”
鬼渊震动。
沉睡的亿万怨魂同时苏醒，它们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鬼云，鬼云中浮现出九尊高达万丈的“鬼帝”虚影。那是冥鸦以自身圣血培育出的九大鬼帝，每一尊都有超脱巅峰的战力，联手之下可战圣境。
九尊鬼帝同时抬起鬼爪，抓向那九条黑色触手。
触手与鬼爪碰撞。
没有声音。
因为声音也被吞噬了。
碰撞的中心，出现了一片绝对的死寂——连怨魂的嘶吼都被抹去。
三个呼吸后。
噗噗噗噗噗——！！！
九尊鬼帝的虚影，同时炸裂。
不是被击溃，是被……吃掉了。
黑色触手上那些嘶吼的面孔张开了嘴，将鬼帝炸裂后的精纯魂力尽数吞下。触手表面的面孔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狰狞、更加饥饿。
“不……不可能……”
冥鸦剩下的半具骨架在颤抖。
它感觉到，自己与九大鬼帝的联系被彻底斩断。
而那九条触手，在吞噬鬼帝后，变得更加粗壮、更加恐怖。它们蠕动着，缠绕上了整个永夜鬼渊。
就像九条巨蟒，缠上了一颗黑色的蛋。
“收。”
林枫的声音从星海另一端传来。
九条触手同时勒紧。
咔嚓——！！！
永夜鬼渊的外壳——那层由冥鸦圣血浇筑了十万年的“九幽屏障”——寸寸龟裂。
屏障碎裂的瞬间，鬼渊中沉睡的亿万怨魂疯狂涌出，试图逃窜。
但它们逃不掉。
万魂幡的幡面展开，如同一张覆盖星域的巨网，将所有怨魂笼罩。
幡面上，亿万张面孔同时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吸力。
那些怨魂如同落入漩涡的落叶，被强行拖入幡中。
一个、十个、百个、千个……
亿万怨魂，在三个呼吸内，被万魂幡吞噬殆尽。
幡内的魂海又扩大了十分之一。
而冥鸦，眼睁睁看着自己十万年的积累，在短短几息内化为乌有。
“林枫……林枫！！！”
冥鸦的骨架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它燃烧了最后半颗心脏，燃烧了残存的圣境本源，燃烧了它十万年来收集的所有诅咒、怨念、业力。
它化作一颗暗紫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跨越星域，撞向林枫！
这一击，是冥鸦以彻底陨落为代价的……同归于尽。
它要自爆圣躯，炸碎这片星域，炸伤林枫，哪怕只能炸出一道伤口！
林枫看着那颗疾射而来的暗紫色流星，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祂只是抬起左手，对着流星的方向，轻轻一指。
万魂幡的幡杆顶端，那枚血色骷髅头张开了嘴。
骷髅口中，喷出一道灰黑色的光束。
光束精准地命中了流星。
然后……
流星“凝固”在了半空中。
不是被阻挡，不是被减速。
是被“封印”在了一片独立的时间碎片里。
那片碎片中，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万分之一——冥鸦的自爆过程被无限拉长，原本瞬间的爆发，变成了需要数千年才能完成的缓慢湮灭。
而在这数千年里，它将永远承受自爆带来的痛苦，却永远无法完成爆炸。
“你……”
冥鸦的意识在那片时间碎片中嘶吼。
“杀了我！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
林枫收回手指，不再看它。
“你会死的。”
“但不是现在。”
“等你自爆完成的那一刻——大概是三千七百年后——你的神魂会被炸碎，然后被万魂幡吸收。”
“现在……”
祂的目光转向下一个目标。
“安静看着。”
冥鸦的嘶吼被封锁在时间碎片中，再也传不出来。
星海一片死寂。
所有透过神通窥视这一幕的势力，全都沉默了。
幽冥鬼府，灭。
冥鸦圣者，生不如死。
而这，只是开始。
林枫的视线，落在了往生殿。
那座隐藏在“轮回夹缝”中的神秘势力，专职猎杀强大修士神魂，炼制傀儡。殿主的修为深不可测，从未在人前显露真身。
但现在，它藏不住了。
“出来。”
林枫对着轮回夹缝的方向，吐出一个字。
那个字化作一道灰黑色的波纹，穿透虚空，穿透轮回，穿透一切屏障，直接震在了往生殿的本体上。
咔嚓——！
轮回夹缝被强行撕开。
一座由亿万骸骨垒成的黑色宫殿，暴露在星海之中。
宫殿深处，一道黑袍身影缓缓站起。
那身影没有脸，没有五官，黑袍下是一片蠕动的黑暗。
“林枫……”
黑袍殿主开口，声音如同亿万亡魂的呓语重叠。
“你我本无仇怨。”
“我可以献上往生殿十万年积累的所有神魂——共计三百七十万，其中超脱魂九道，轮回魂一百零八道。”
“换你……放过往生殿。”
林枫笑了。
“无仇怨？”
“血煞使者杀我时，你在哪里？”
“我渡劫时，往生殿的‘轮回锁链’试图拘我神魂，又是谁下的令？”
黑袍殿主沉默片刻。
“那是……误会。”
“我可以补偿。”
林枫摇头。
“我不需要补偿。”
“我只要……”
祂抬起右手，万魂幡的幡面再次抖动。
“你的三百七十万神魂。”
“以及……”
“你的命。”
黑袍殿主身下的黑暗开始沸腾。
它知道，谈判破裂了。
“那就……战！”
黑袍殿主猛地撕裂身上的黑袍。
黑袍之下，不是肉身，也不是神魂。
而是一座……微型轮回。
那轮回有六道，每一道中都沉浮着无数被它炼化的神魂。那些神魂在轮回中永世受苦，产生的怨念、痛苦、绝望，全部化为黑袍殿主的力量。
它竟是把自己炼成了一座行走的轮回地狱！
“林枫，你虽有圣躯，虽有至宝，但你可知……”
黑袍殿主的声音变得宏大庄严，如同天道审判。
“轮回，是连天道都无法彻底掌控的至高法则！”
“而我，已与轮回合一！”
“今日，我便以轮回之力，将你……永镇畜生道！”
微型轮回猛地扩张，化作一道覆盖星域的六色漩涡。
漩涡中传出亿万生灵的哀嚎，那是轮回之力的具现，是星海诞生以来所有坠入轮回者的怨念凝聚。
这一击，已触摸到超圣之境的门槛！
林枫看着那六色漩涡，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兴趣。
“轮回？”
“巧了。”
“我幡里，正好缺一座轮回。”
祂心念一动。
万魂幡下方的魂海中，那座六道轮回塔轰然升起。
塔有九层，但此刻，塔顶的第九层缓缓打开。
塔中，飞出了一枚灰黑色的印玺。
印玺上刻着四个古字——
掌轮回天。
“你的轮回，太小了。”
林枫伸手接住印玺，对着六色漩涡，轻轻一盖。
印玺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六色漩涡，就像被烙铁烫到的雪，开始……融化。
不是崩溃，是融化。
轮回之力被印玺强行抽取、炼化、吸收。
黑袍殿主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它与轮回合一，轮回被炼化，就等于它的存在本身被炼化！
“不……不！！！”
“我是轮回之主！我是万魂之王！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败？！”
它的声音越来越弱。
最终，随着六色漩涡彻底消失，黑袍殿主的意识也彻底消散。
它的“轮回之体”被印玺吸收，化作一道流光，飞回六道轮回塔，融入了塔的第六层。
轮回塔的第六层，亮起了六色光芒。
塔的威能，暴涨十倍。
而往生殿的三百七十万神魂，连同殿主本身，全部被万魂幡吞噬。
幡内的魂国，再次扩张。
魂国中央，甚至开始演化出山川河流、日月星辰——那是被吞噬者的记忆碎片凝聚而成。
“第二个。”
林枫收回印玺，目光继续转动。
妖族祖庭、瑶光圣地、太上道门、九天剑阁、天欲魔宫……
一个接一个。
万魂幡的触手伸向星海各处，吞噬着一切与林枫为敌的势力。
亿万神魂哀嚎着被拖入幡中。
幡面越来越厚重，幡下的魂海越来越浩瀚。
当最后一个势力——妖族祖庭被吞噬时，万魂幡的幡面，已经覆盖了整个星域的三分之一。
幡内魂国，疆域已超过十亿里。
魂国中生活着——或者说，永世受刑着——超过五千万神魂。
其中超脱魂超过百道，轮回魂超过千道，造化魂不计其数。
魂国中央，六道轮回塔屹立，塔顶悬浮着那枚“掌轮回天”印玺，镇压一切。
幡杆顶端的血色骷髅头，眼眶中的红莲业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幡杆上的九条魔龙虚影，已凝实如同活物，在幡面上游走咆哮。
万魂幡，已成星海第一至宝。
而林枫，站在幡杆之巅，俯瞰着被祂收割过的星海。
星海一片死寂。
剩下的势力，全都龟缩在自己的老巢中，瑟瑟发抖。
他们不敢逃——因为逃不掉。
他们不敢反抗——因为反抗的下场，就是被拖入那面遮天幡中，永世受苦。
他们只能等。
等林枫的审判。
“现在……”
林枫终于开口了。
声音透过万魂幡，传遍了整个星海。
“还有谁……”
“想杀我？”
星海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三个呼吸后。
天命道宫深处，那位白发道祖——天命道祖，缓缓走出宫殿。
他踏空而行，一步万里，来到了林枫面前。
然后……
跪下了。
“老朽……愿降。”
天命道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与绝望。
“求圣尊……饶天命道宫残余弟子一命。”
他身后，天命道宫剩下的最后三万弟子，也跟着跪下了。
他们不敢抬头，不敢呼吸，只敢等待命运的裁决。
林枫看着跪在面前的天命道祖，眼中没有任何波动。
“十万年前，你参与围杀墟主时，可曾想过饶他一命？”
“八万年前，你默许饕天收割生灵时，可曾想过饶他们一命？”
“五万年前，你坐视我被人追杀时，可曾想过饶我一命？”
天命道祖的身体在颤抖。
“老朽……知错。”
“求圣尊……给个机会。”
林枫沉默了片刻。
然后，祂抬起了手。
但不是杀他。
而是……
对着天命道祖的眉心，轻轻一点。
“我不杀你。”
“我要你……”
“亲眼看着，你守护了十万年的‘天道秩序’，是如何被我……”
“彻底颠覆。”
一点灰光没入天命道祖的眉心。
天命道祖浑身一震。
他的修为没有被废，他的神魂没有被拘。
但他感觉到，自己与“天道”的联系，被彻底斩断了。
从今以后，他再也无法借用天道之力，再也无法执掌星海秩序。
他成了一个……普通的圣境。
仅此而已。
“至于你们……”
林枫看向那三万跪伏的天命道宫弟子。
“入幡吧。”
“在幡中，替我征战。”
“若立下功劳，万年后，许你们轮回转世。”
三万弟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万魂幡吞了进去。
幡内，又多了三万神魂。
天命道祖跪在地上，看着弟子们被吞噬，眼中流出了血泪。
但他不敢动，不敢言。
因为他知道，这已经是林枫……最大的仁慈。
“接下来……”
林枫的目光，扫过星海各处。
“星海，该立新规矩了。”
祂抬起手，以指为笔，以虚空为纸，写下了新秩序的第一条——
自此，星海再无天道。
规则，由我定。
生死，由我掌。
轮回，由我控。
三行字烙印在星海深处，化作三道贯穿一切的大道法则。
所有生灵，同时感受到了这三道法则的存在。
他们知道……
星海，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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