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宗典的急报像一盆冰水迎头浇下。
沈辰站在丹殿外的青石阶上。他望着报信弟子拿着的天火峰令牌。宗典原是半年后才有的大比，如今突然提前，分明是要赶在他根基未稳时，逼他亮出底牌。
晶焰剑。他在回峰的路上反复咀嚼这个名字。
前世做博士时，他曾用分子束外延技术合成过纳米级单晶，那晶莹剔透的晶体在电子显微镜下泛着冷冽的光。
此刻这三个字在他心里烧出一团火——宗典要的是战力展示，不是丹道取巧，他需要一件真正能镇场子的灵器。
第二天卯时，沈辰站在执事堂门前。
秦广正伏案整理典籍，抬头见是他，手中的竹简地落在案上。沈...沈道友？这位从前总拿鼻孔看外门弟子的执事，此刻见到沈辰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可是要...要...要申请什么？
赤纹玄铁三斤，星陨晶五块，还有...沈辰将写满材料的纸笺推过去，借用赤炎熔炉三日。
秦广的手指在纸笺上顿了顿，目光扫过赤炎熔炉四个字时，眼皮跳了跳：那炉子百年没开过了，听说炉灵都快沉睡了。但不等沈辰开口，他又堆起笑，不过沈道友要的话，自然是能批的。他翻出刻着火纹的木牌，戌时三刻，熔炉房见。
深夜的熔炉房里。
沈辰抱着装材料的木匣，穿过满是铁锈味的长廊时。
推开门的瞬间，他的呼吸一滞——原本码放整齐的灵材散了一地，赤纹玄铁的位置只剩一堆黑黢黢的废渣，还冒着焦糊的青烟。
咔嚓。他捏碎了手中的木匣，碎木屑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玄铁的气味不对，不是自然氧化，是被某种烈火烧过。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废渣边缘，沾了些灰白色粉末——是雷火符的灰烬。
雷震天，那个总在演武场瞪他的岳重山首徒，最擅长雷系法术。
沈师兄。
清浅的女声从阴影里传来。
沈辰猛地抬头，见岳雪儿抱着一盏琉璃灯站在门边。
她走过来，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半枚指甲盖大小的玄铁片，边缘还带着细密的刻痕：我爹临终前说，这是他最后一块赤纹玄铁。她的声音发颤，雷师兄今早来找我借父亲的炼器笔记，我跟着他到了库房...
沈辰接过碎片，触感温热。
岳雪儿的手指擦过他手背，很快缩回去：我知道他嫉妒你，但...但我爹说过，真正的炼器师不该用这种手段。她咬着嘴唇，需要我帮忙的话，我可以去看他的炼药房。
先谢过。沈辰将碎片收进储物袋，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时，眼底的冷意更重了。
他忽然想起风无影——那个总在演武场用风刃试探他的天才修士，前日刚在秘境里被他用盐晶暴雨救过一命。
子时三刻，风无影的身影从窗棂外掠进来。
他腰间的玉牌叮当作响，手里攥着半张纸：在雷震天的暗格里翻到的。纸页边缘焦黑，上面是秦广的笔迹：替换玄铁，事成后补你三枚聚气丹。
他只是棋子。风无影扯了扯嘴角，那老东西最近总往长老阁跑。他转身要走，又停住，需要我再查？
不必。沈辰将纸页折成小团，你帮的够多了。
风无影走后，熔炉房重归寂静。
沈辰蹲在废渣前，用灵力包裹住那半枚玄铁碎片。
父亲？
岳雪儿的父亲是前炼器峰首座，三年前坠崖而亡，当时传说是走火入魔...他捏了捏眉心，将杂念压下。
沈公子。
秦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辰抬头，见他抱着一个朱漆木盒，额角还沾着汗：今日之事是我疏忽。他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团流动的赤金色液体，这是地脉火髓，宗门压箱底的宝贝。他的手指摸着盒沿，之前看轻了你，是我的错。
沈辰盯着那团火髓，能感觉到其中翻涌的能量——这东西能稳定炉温，正是炼制晶焰剑最缺的。秦执事为何突然...
前日丹殿那幕，我在观赛席第三排。秦广苦笑着摇头，吴九的丹炉炸了时，我看见你眼底的光。他后退两步，材料都在盒里，熔炉的钥匙...他将一枚刻着火焰纹的铜钥匙放在案上，炉灵认主，你去试试。
等秦广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沈辰才打开木盒。
地脉火髓遇风凝成红珊瑚状，在月光下泛着暖光。
他摸出那半枚玄铁碎片，在火髓上轻轻一触——火星地窜起，将碎片包裹住。
既然你们想毁我的剑...他望着角落那座蒙尘的赤炎熔炉，炉身上的纹路在灵力牵引下泛起红光，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晶焰焚天。
他走向熔炉，指尖刚要触碰炉门，炉身突然震颤起来。
一声低沉的龙吟从炉底传来，震得地上的废渣簌簌作响。
沈辰瞳孔微缩——这熔炉，似乎醒了。
沈辰的指尖触到炉门时，炉身震颤陡然加剧。
原本蒙尘的炉纹突然泛起赤金光芒，像是被某种沉睡的力量唤醒，连地面的废渣都被震得簌簌跳动。
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这不是普通的炉灵苏醒，更像是某种蛰伏多年的灵物在回应他手中的地脉火髓。
咚——
一声低沉龙吟从炉底炸响，震得窗纸哗啦裂开数道缝。
沈辰后退半步，却见那团地脉火髓在掌心腾起赤焰，自动朝着炉口飘去。
他瞳孔微缩，忽然想起前世实验室里，催化剂与反应物接触时的剧烈放热反应——原来这火髓不是材料，是唤醒熔炉的！
嗤——
火髓没入炉口的瞬间，整座熔炉喷涌出赤色火柱。
火焰在半空凝结成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龙须上的火星噼啪炸开，惊得守在门外的杂役们连滚带爬往后退。
这......这是传说中的熔炉共鸣人群里突然传来老匠人的惊呼。
沈辰转头望去，不知何时熔炉房外已围了一圈人，那个总在炼器房修修补补的白胡子老头正攥着扳手，手背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我当年跟着首座见过一次，没想到能在有生之年再......
火龙盘旋两圈，突然朝着沈辰俯冲而来。
他下意识抬手，却见火焰在离他三寸处自动散开，顺着他的手臂爬进熔炉。
炉身的温度骤然飙升，连空气都泛起扭曲的波纹。
沈辰能清晰感觉到，那些原本杂乱的灵力粒子正被火焰梳理成有序的流束——这哪里是普通熔炉，分明是座能自主调控能量的反应釜！
该干活了。他深吸一口气，将半枚玄铁碎片抛入炉中。
玄铁刚接触火焰便开始融化，赤金与幽蓝的金属液在炉内翻涌，像极了前世用分光光度计观察到的离子跃迁。
他指尖快速结印，灵力顺着脉络注入熔炉，同时在心里默算：火髓提供稳定热源，玄铁的熔点是1538c，需要维持这个温度三刻钟......
叮——
液态金属突然凝成一道璀璨光流，在半空拉出银亮的轨迹。
沈辰取出早已备好的模具，那是他用化学蚀刻法在寒玉上雕出的晶体结构模板。
光流精准注入模具的瞬间，他听见金属液发出细微的声——正是晶体重新排列时释放的能量！
晶体结构决定了能量传导效率。他低声自语，额头渗出薄汗。
前世研究材料学的记忆翻涌而来：如果能让金属原子按面心立方结构排列......话音未落，模具突然泛起蓝光，原本浑浊的金属液变得通透如水晶，连流动的轨迹都带着规则的几何纹路。
围观人群中有人喝了声彩。
沈辰抬头，正撞见风无影倚在廊柱上挑眉，袖口还沾着夜露——显然这人为了看热闹，连换衣服都省了。
哗众取宠！
一声暴喝炸响。
雷震天从人群后挤出来，腰间的雷纹剑嗡鸣出鞘。
他脸色涨得通红，昨日被盐晶暴雨困在泥沼里的屈辱还写在眼底：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破剑能不能接我一式雷劈山
话音未落，雷光已裹着剑风劈来。
沈辰甚至没转身，抬手从熔炉里抽出半成型的剑胚。
晶焰剑胚刚触到雷光，表面的水晶纹路突然亮起赤芒，像有无数微型火焰在金属里燃烧。
当——
雷震天的剑刃刚碰到晶焰剑，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众人眼睁睁看着，雷纹剑的剑尖像被热刀割黄油般融化，接着整把剑坠地。
更骇人的是，那道劈向沈辰的剑风竟被晶焰剑反弹，精准削断了雷震天左肩的衣袍。
你......雷震天捂着肩膀后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他盯着地上的断剑，又看了看沈辰手中还未完全成型的剑胚，吞了吞口水，最终甩袖而去。
沈辰师兄！
一道身影突然单膝跪地。
岳雪儿的发簪在跑动中散了，墨发垂落遮住半张脸，却掩不住眼底的灼热：我父亲曾说，真正的炼器师要让器物有。
您刚才......她抬头看向那把还在吸收火焰的晶焰剑，您让剑有了自己的，和我父亲的笔记里写的一模一样。
沈辰这才注意到，她腰间挂着半块玉牌——和岳重山当年佩戴的炼器峰首座玉牌纹路相同。
他伸手虚扶：起来吧。只要你肯学，我这里没有藏私的道理。
岳雪儿猛地站起，眼睛亮得像星子，我这就去取父亲的炼器手札，里面记了很多......
慢着。
一道清越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凌虚子负手而立，道袍上的云纹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他的目光扫过晶焰剑，瞳孔微微收缩：此剑的灵力流动......竟有自行调节反应的迹象。他转向沈辰，嘴角难得扬起笑意，从今日起，你便是宗门特级炼器师。明日去长老阁领令牌，以后炼器房的材料任你取用。
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老匠人抹了把眼泪，扳手当啷掉在地上：当年首座都没这待遇......
还未完全成型的剑胚重新入炉，沈辰看着逐渐成型的晶焰剑。
剑身上的水晶纹路随着他的灵力流转明灭，像有万千星火在金属里跳舞。
此刻他能清晰感觉到那些原子在按照他设计的方程式排列——这不是普通的剑，是将化学原理融入器物的活兵器。
接下来......他心里已有计较，该试试能不能让剑自己灵力了。
宗典预演快到了，总得让那些老古董看看，科学修仙的剑......能劈开怎样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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