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钟撞响了第七下，沈辰站在玄真殿外。
沈师弟。岳雪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今日换了月白劲装，长老堂刚传话，说今日大会要当众议你的。
沈辰转身，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怕什么？我要的就是当众说话的机会。
殿门一声开了。
秦广探出头，朝他使了个眼色。
沈辰走进去时，三十余道目光同时望过来——上首七位长老端坐在云纹木椅上，中间那位鹤发老者正是大长老周正明，右侧第三位穿玄色锦袍的，正是赵无极。
沈辰。周正明抚了抚长须，今日召你前来，是因有长老联名参你。他抬了抬手，下首一名执事展开黄绢，扰乱宗门修炼秩序、以奇技淫巧蛊惑弟子、私改丹方器谱......
住口！赵无极猛地拍案而起。
这些罪状哪条不属实？前日外门弟子竟说修炼要算分子配比，成何体统！
更过分的是你那什么稳态阵，分明是取巧！
我玄天传承千年，岂容你用旁门左道坏了根基！
殿中霎时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沈辰望着赵无极涨红的脸，突然笑了：赵长老说我取巧......那我今日便当众演示，何为真正的。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赤核石与灵晶粉。
赤核石在掌心泛着暗红微光，灵晶粉则细如金砂，撒在地上便自动聚成螺旋纹路。
岳雪儿悄悄退到他身侧，指尖按在腰间的机关匣上——那是叶轻眉新制的防护装置。
此阵名为稳态反应阵沈辰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纹路，诸位请看，赤核石提供初始灵力，灵晶粉作为催化剂。
当两者以三比七的比例混合......他屈指一弹，一缕青色灵力注入赤核石。
赤核石突然泛起幽蓝光芒，地面的灵晶粉如活物般游走，在众人脚下织成碗口大的光阵。
雷震天原本靠在殿柱上打哈欠，此刻猛地直起身子：我灵海的灵力......在往阵里涌？
莫慌。沈辰的声音沉稳如钟，这是阵法在引导灵力循环。他抬手指向光阵中心，那里正有淡青色气流盘旋上升，传统修炼如引水灌田，灵力用一分少一分。此阵却如筑坝蓄水，能将散逸的灵力重新聚合并提纯。
风无影突然站起身。
他的灵宠袋微微鼓起，那只被下过软骨散的小兽正扒着袋口朝外望，鼻尖沾着亮晶晶的灵力光尘。我的灵宠......他声音发颤，它在主动吸收阵里的灵力！
殿中响起抽气声。
周正明眯起眼，伸手接住一缕飘来的灵力，瞳孔微微收缩——那灵力比寻常的更纯净，还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分明是经过过滤的。
不过是借外物取巧！赵无极的声音像淬了冰，修行本是炼己身，你却让弟子依赖阵法，与废人何异？
赵长老可知，天地间本就没有纯粹的？一道清越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李玄机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素白广袖无风自动，眼底寒芒如刀刃般望着在坐的诸位，灵气本就是天地精华，吸纳转化本就是借外物。
沈辰此阵不过是让转化更高效，何异之有？
殿中霎时落针可闻。
李玄机在长老中向以严苛着称，极少当众表态，今日竟为沈辰说话？
雷震天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开口：上月我在苍梧山遇六阶火蟒，要不是沈师弟给的聚灵阵盘，我早被烧成灰了。他拍了拍腰间的青铜阵盘，上面还留着焦黑的爪痕。
风无影整理了下袖口，声音清冽：我那灵宠中软骨散后，连三阶妖兽都打不过。
用了沈师弟的灵力提纯法......他顿了顿，看向周正明，今日它已能勉强御空了。
几位原本低头喝茶的长老悄悄抬头。
三长老捻着佛珠轻笑：老周，我药峰用了沈小子改良的丹方，培元丹成丹率从三成提到七成，这总不是邪术吧？
赵无极握紧的双手捏得更紧了。
他扫了眼身侧的三长老，又迅速收回目光，低头对身边的白眉长老耳语几句。
白眉长老皱眉摇头，他便猛地起身，广袖一甩：今日之事，老夫保留意见！说罢拂袖而去。
殿门重重关上的声响里，沈辰注意到李玄机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不似支持，倒像在审视什么——像前世实验室里，导师看新发现的稀有元素时的眼神。
散会时已近黄昏。
岳雪儿蹦跳着追上来：沈师兄，我就知道你能行！雷震天拍他后背的力道大得能震碎山石：走！
去膳堂吃烤鹿腿，我请客！
沈辰笑着应下，却在路过偏殿时顿住脚步，李玄机的身影正从殿后闪过。
师兄？岳雪儿回头唤他。
没事。沈辰收回目光，唇角勾起淡笑，突然想起，有些事要找李长老请教。
夜色渐浓时，他站在李府门前。
门内传来的书页翻动声里，混着若有若无的嗡鸣——那声音像极了前世实验室里，放射性晶体在盖革计数器下的震颤。
他抬手叩门，门便一声开了。
李玄机立在门内，月白道袍未束，发带松松垂在肩前，倒比白日里多了几分烟火气。沈小友来得巧，我刚煮了壶松针茶。他侧身让开，袖中飘出淡淡药香，进来吧。
正厅烛火摇曳，案几上摆着半卷《五行真解》，书页间夹着片翠绿松针。
沈辰坐下时，瞥见案角放着块菱形晶体，幽蓝光芒随着呼吸明灭——与他在矿洞捡到的那枚放射性晶体，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白日里替你说话，你大概觉得奇怪。李玄机斟茶，青瓷盏中浮起几缕白雾，三十年前，我在玄霄宗当外门弟子时，也试过把火灵诀和水云术融合。他指节摩挲着茶盏边缘，眼底掠过一丝怅然，那时长老说我走火入魔，罚我在冰潭里跪了七日。
沈辰握盏的手微紧。
他能想象，当年那个执着于不同流派能否共生的少年，该有多孤独。
后来我成了长老，才明白他们怕的不是融合，是未知。李玄机突然抬眼，目光如炬，但你让我看到，未知未必是洪水猛兽。他伸手拿起案角的晶体，蓝光在掌心流转，这是我年轻时在极北冰原寻到的星陨晶，能引动天地间游离的元素粒子。
你矿洞里的那枚，应该是它的碎片。
沈辰喉结动了动。
原来那日在矿洞，他被妖兽逼入绝境时，无意中触发的元素共振，并非偶然——是星陨晶的碎片在呼应李玄机的主晶。
我老了，折腾不动了。李玄机将晶体推到他面前，但你不一样。烛火在他眼底跳动，像极了前世导师递给他诺贝尔化学奖提名信时的目光，去折腾吧，沈辰。有些规矩，就该被打破。
离开李府时，沈辰怀里多了块星陨晶。
边走他边望着天际渐沉的月亮，嘴角慢慢扬起——这一晚，他不仅探明了李玄机的立场，更得到了打开元素世界的另一把钥匙。
次日清晨，天工阁的石院内围满了低阶弟子。
沈辰站在中央的灵水潭前，脚下画着泛着银光的阵法。
岳雪儿抱着个青铜匣跑过来：师兄，你要的玄铁电极和聚灵符都备齐了！
沈辰接过电极插入潭中，指尖掠过符阵时注入一缕灵力。
潭水突然泛起涟漪，水面逐渐分离出两股气流——左侧是清冽的白雾，右侧是灼热的红雾。
那是...灵水被分解了？人群中传来抽气声。
雷震天挤到最前面，瞪圆了眼睛：沈师弟，这是啥法术？
不是法术。沈辰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是电解。他屈指一弹，两股气流重新汇聚，落入案上的玉瓶时，竟凝成了比灵水更澄澈的液体，灵水本质是h?o与灵气的结合体。
电解能分离出氢气、氧气和纯粹灵气，再合成时，杂质被剔除，灵液纯度能提升三成。
三成？！三长老的亲传弟子小桃挤进来，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炊饼，那我们炼培元丹时，用这灵液的话...成丹率是不是能再涨？
理论上可以。沈辰笑着点头，但需要控制反应条件，比如温度、灵力注入量。他话音刚落，石院角落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讲什么歪理！老匠头柱着铜锤挤出来，白胡子气得直颤，我在天工阁干了四十年，炼灵液从来都是用三重蒸馏法。
你倒好，把好好的灵水拆得七零八落，成什么体统？
岳雪儿刚要反驳，沈辰伸手拦住她。
他走向老匠头，从怀中取出玉瓶：前辈，您尝尝这新灵液。
老匠头迟疑着抿了一口，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这...这灵气怎么比三重蒸馏的还醇厚？
因为电解法能精准分离杂质，而蒸馏法会损失部分活性灵气。沈辰耐心解释，规矩是用来保证不出错的，但如果有更好的方法，为什么不试试？他指了指远处正在记录数据的叶轻眉，您看，轻眉已经在算新的蒸馏法配合电解的效率了。传统不是累赘，是基石。
老匠头摸了摸胡子，突然把铜锤往地上一墩：成！
明日我就把蒸馏炉拆了，按你说的改！周围弟子哄笑起来，岳雪儿偷偷对沈辰比了个胜利手势。
日头移到中天时，风无影披着月白披风来了。
他腰间的灵宠青鸾鸟正扑棱着翅膀，显然刚完成御空训练。沈兄。他走到近前，指尖拂过电解阵的纹路，我想跟你学元素循环理论。
沈辰挑眉，风师弟不是最信风随心意
心意需要更锋利的剑。风无影从袖中取出一卷功法，我试过把你的理论融入风灵诀，发现风刃的切割效率能提升两成。他目光灼灼，但卡在了元素共振的临界点。
沈辰接过功法，快速扫过上面的批注——竟全是用他教的元素符号标注的。明日辰时，我在演武场等你。他合上功法递还，我们一起试试风灵共振术
风无影走后，天工阁的日晷刚转过三刻。
叶轻眉突然从偏殿跑出来，发带都歪了：师兄！有个穿玄色斗篷的女子找你，说有要紧事！
沈辰走进偏殿时，女子正背对着他看墙上的元素周期表。
她身形纤细，斗篷上绣着青鸾纹路，发间插着根青玉簪。
听到脚步声，她转身露出张冷白的脸，眉尾一点朱砂格外醒目：沈公子，久仰大名。
在下沈辰，不知姑娘是？
青鸾。她抬手，掌心躺着块青铜残片，我在海外遗迹中发现了这个。残片上刻着扭曲的符文，却与沈辰画的电解符号有几分相似，遗迹里有座地宫，机关全是...类似你用的手段。她直视沈辰的眼睛，我需要你的知识，解开地宫的秘密。
沈辰接过残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
残片背面，隐约能看到二字的古篆。
他抬头时，青鸾的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那里藏着能让修仙界改天换地的东西。
但没有你的理论，谁都进不去。
暮色漫进偏殿时，沈辰站在天工阁的顶楼，望着手中的青铜残片。
晚风掀起他的衣角，远处传来弟子们讨论电解阵的笑声。
他摸了摸怀里的星陨晶，又看了看残片上的古篆——或许李长老说的，才刚刚开始。
师兄！岳雪儿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晚饭煮了灵米鸡，雷师兄说要和你比谁吃得多！
沈辰低头轻笑，将残片收进袖中，还有半张地图——那是青鸾留下的，标着极西荒漠·星陨遗迹的位置。
这世界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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