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辰的意识在光柱中翻涌时，最先触碰到的是刺进鼻腔的硫磺味。
那气味像烧化的金属，顺着喉管直往肺里钻，等他踉跄着栽倒在地，才看清脚下是龟裂的赤岩，裂缝里渗出暗红岩浆，将整片空间染成滴血的幕布。
咳——他撑着膝盖咳嗽，指尖刚碰到地面便被烫得缩回。
岩壁上爬满蛇形魔纹，每一道都泛着幽蓝微光，像活物般缓缓游动。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灵气——这方世界的灵气不再是熟悉的离子流，反而像腐坏的粥，黏腻浑浊，刚吸入半口就灼得丹田生疼。
逆熵爆炎。他咬着牙吐出三个字。
前世化学博士的记忆翻涌，逆熵意味着无序度降低，可这里的灵气却在疯狂撕扯他的灵脉，分明是逆向的熵增...不，是被刻意扭曲的能量形态。
想通了？
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沈辰猛地抬头，只见岩浆池中央升起一道身影——玄色龙袍被烧得千疮百孔，眉骨处的紫疤正褪成淡粉，连瞳孔都泛着妖异的红。
那分明是他自己的脸，却多了几分暴戾的狠劲。
堕魔沈辰。沈辰站起身，灵力在指尖若隐若现。
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波动与自己同源，却裹着一层腐蚀性的暗芒。
好记性。堕魔勾唇冷笑，抬手间一道赤焰破空而来。
那火焰不似普通灵火灼热，反而带着刺骨的冷意，所过之处空气凝结成冰晶，又在触及沈辰衣角时一声腐蚀出焦黑窟窿。
沈辰倒退两步，后背抵上滚烫的岩壁。
疼意让他的思维更清晰——这逆熵爆炎的本质是能量的无序重组，常规防御法术只会被分解成基础粒子。
他的掌心泛起淡青微光，那是变量路径最优解模型启动的征兆：需要找到反应的催化点...就像控制链式反应的中子数。
在想什么？堕魔的脚步逼近，每一步都震得岩浆四溅，想你在宗门大比被踹下擂台时？
想你被未婚妻当众撕毁婚书时？他突然抓住沈辰的手腕，指甲几乎刺进骨头，那时你跪在泥里，血沫混着口水，心里是不是也在喊放弃吧
沈辰的瞳孔骤缩。
记忆如潮水涌来：十六岁大比被人用剑指着咽喉，二十岁婚约被退时围观者的嗤笑，还有在药庐里熬夜调配丹药时，手指被丹火烫出的水泡...那些画面刺得他眼眶发酸，可当他对上堕魔眼底的疯狂时，突然笑了。
我确实想过。他轻声说，任由对方捏得手腕发白，在丹田碎裂的第七天，在被丢进杂役房扫落叶的第三年，我甚至求过天道。他突然发力甩开堕魔的手，指尖的青芒暴涨成光网，但你知道我最后想通了什么吗？
堕魔的表情有瞬间的凝滞。
放弃很容易。沈辰后退两步，脚下的赤岩在灵力冲击下龟裂，但挣扎着爬起来，用最笨的办法把碎成渣的尊严捡回来...更有意思。他张开双臂，淡青色光流从指尖涌出，在周身构建起螺旋状的能量回路，变量路径最优解——启动催化反应链。
逆熵爆炎再次袭来时，沈辰的光网突然扭曲。
那些腐蚀性的火焰触碰到光网的刹那，竟顺着螺旋轨迹开始重组：赤焰中的暗芒被剥离，转化为纯粹的热能；原本要分解他灵脉的力量，此刻成了驱动回路的燃料。
你...你在干什么？堕魔的声音终于有了裂痕。
他挥出的火焰越多，沈辰周身的光网就越明亮，最后竟凝成半透明的蓝色屏障，将逆熵爆炎拒之门外。
构建逆熵屏障。沈辰抹掉嘴角的血，眼中有星芒跳动，你的爆炎是无序的能量风暴，但任何反应都需要催化剂。他抬手按在屏障上，掌心的光纹与屏障共鸣，而我...就是自己的催化剂。
堕魔突然发出怒吼。
他周身的魔纹开始沸腾，岩浆池里的赤焰全部被抽离，凝成直径丈许的火团。那就让你看看真正的逆熵！火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砸下，沈辰却不闪不避，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复杂的符号——那是他根据元素周期表改良的熵变阵列。
回流。他低喝一声。
下一秒，所有的逆熵爆炎突然调转方向。
赤焰如利箭般射向堕魔，后者慌忙结印抵挡，却见自己的防御法术像纸糊的般被撕开。
火团砸在他胸口，将玄色龙袍烧出一个焦黑的窟窿，连带着半张脸都开始崩解。
怎么会...这不可能！堕魔踉跄着后退，身体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我才是最了解你的那个！
沈辰一步步逼近，屏障上的蓝光随着他的脚步流转，你只是我不敢面对的阴影。他站定在堕魔面前，看着对方的身体像风化的岩石般簌簌掉落，你问我代价是什么...代价是每次想放弃时，都要多咬一次牙。
堕魔的表情逐渐平和下来。
他抬手触碰沈辰的脸，指尖却穿透身体，散成火星：你赢了...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有些牺牲，不是咬牙就能避免的。
话音未落，堕魔的身影彻底消散。
沈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
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岳雪儿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的血花，药庐里师父咳着血塞给他的丹方，还有未来可能出现的、他不得不亲手抉择的生死...
细微的声响将他拉回现实。
一枚漆黑的钥匙碎片从空中飘落，落在他掌心时与之前的淡蓝碎片相触，发出清越的鸣响。
两片钥匙缓缓融合，表面浮现出熟悉的方程式，那是他用灵力催化过无数次的反应式。
你越来越接近真相了。
镜无尘的声音响起时，沈辰正低头凝视钥匙。
那声音依旧冷漠，却多了丝他从未听过的温度。
他抬头望去，头顶的赤岩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有幽蓝的光从裂隙中漏下，像极了药庐里岳雪儿梳头时，镜中泛起的银印微光。
这不是终点。他握紧钥匙，感受着碎片传来的温热，而是新的起点。
话音刚落，那道幽蓝光柱突然笼罩全身。
沈辰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轻轻提起，在脱离魔渊的刹那，他听见了某种熟悉的响动——不是岩浆的轰鸣，不是魔纹的低语，而是...寂静。
绝对的寂静，像有人按下了世界的暂停键。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钥匙，望着逐渐模糊的赤岩世界，在意识彻底消散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下一站...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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