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重,岩洞内弥漫着压抑的寂静和未散的悲伤。陈远几乎一夜未眠,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着东南方向的路线与可能遇到的危机。当第一缕微光透过岩缝渗入时,他立刻起身,唤醒众人。
姒庚的遗体被妥善安置在岩洞最深处,用石块做了简单标记。这位百夫长将长眠于此,守望他曾巡守的边地。幸存的十七名卫士(包括伤员)连同陈远、石腿和那名俘虏,共计二十人,在洞口默默行礼告别。
“出发。”陈远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队伍悄然离开哨岩,按照既定方向,潜入东南方的密林。副手带着两名最机敏的卫士在前方数十丈外探路,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踪与埋伏。仲则紧随陈远身边,努力辨认着记忆中那模糊的“兽道”线索。
林间的晨露打湿了衣襟,脚下的腐殖层湿滑难行。昨日的疲惫与伤痛并未消散,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异常坚定。陈远走在队伍中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环境,同时留意着被反绑双手、由石腿和另一名卫士严密看管的俘虏。那俘虏显得异常安静,只是低垂着头,眼神闪烁不定。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探路的副手派人回报:发现了一条被野兽长期踩踏形成的、隐约可辨的小径,但小径旁并未见到所谓的“夫妻树”或“卧牛石”。
“继续沿小径边缘探查,注意保持距离,不要完全踏上兽道。”陈远下令。他深知,兽道固然能指引方向,但也意味着更容易与大型猛兽遭遇。
队伍沿着兽道的边缘艰难前行。这条路径蜿蜒于丘陵之间,时而攀上长满苔藓的岩石,时而潜入阴暗的谷地。周围的植被越来越茂密,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兽腥味。他们看到了巨大的、被蹭掉树皮的抓痕,也发现了新鲜的、不知名野兽的粪便和足迹。所有人都握紧了武器,神经紧绷。
中午时分,队伍在一处相对开阔、靠近溪流的石滩暂停休整。干粮已经所剩无几,每人只能分到一小块泡过水后更加难以下咽的肉干和几口粟米。饥饿和疲惫写在每个人的脸上。
陈远没有坐下休息。他走到溪边,仔细观察着水流和两岸的土壤。这里的泥土呈现出一种不同于他处的深黑色,显得异常肥沃。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捻动,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生长得格外茂盛的灌木和蕨类。
“远先生,在看什么?” 仲走过来,递给他一个装水的竹筒。
“看这片地。”陈远将手中的黑土展示给仲,“很肥。若能开垦,收成应当不错。”
仲有些不解:“先生,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上种地?”
陈远没有解释,只是若有所思。他走到一旁,捡起一根被洪水冲来、一端较为粗壮坚实的断木,又找来几块边缘锋利的燧石。他坐在地上,开始用青铜小刀和石块,费力地削砍、打磨那根断木。
众人好奇地看着他,不知这位新首领在做什么。就连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俘虏,也偷偷抬眼瞥了一下。
过了小半个时辰,陈远手中出现了一件奇特的工具——那根断木被削成了略带弯曲的长柄,前端则用坚韧的藤蔓和削尖的硬木楔子,牢牢固定了一块被打磨出弧面刃口的扁平燧石。它看起来像一把粗糙的锄头,但又与部落民常用的、直接绑着石片的直柄石锄有所不同,它的木柄更长,带有一定的弧度,更符合人体发力。
陈远站起身,走到一片土质相对松软的空地,双手握住那加长的曲柄,腰部发力,将前端的石刃“锄头”抡起,然后借助下落和身体的力量,轻松地楔入泥土之中,再向后一拉,一大块黑土便被翻了起来!
这个动作比使用直柄石锄要省力得多,而且翻土的深度和效率明显提升!
所有人都看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巧”的农具。
“这……这是……” 副手惊讶地走过来,看着陈远手中那件怪模怪样却又透着实用气息的工具。
“改良的锄头。”陈远将工具递给他,“试试。”
副手依言尝试了几下,眼睛顿时亮了:“省力!翻得深!远先生,您怎么会……”
陈远淡淡道:“只是觉得之前的石锄用起来别扭,顺手改了一下。” 他不能解释这是基于后世人体工程学和杠杆原理的粗浅应用。
他转向众人,声音清晰地说道:“我们携带的粮食撑不了多久。若一时找不到出路,或者需要在某地停留,光靠狩猎和采集,难以维持。这片土地肥沃,若有合适的工具,或许能快速开辟一小块田亩,种植些生长快的作物,至少能补充些食物。”
他指着那件改良石锄:“制作不难,大家可以仿照制作。寻找合适的木料和石片,我们边走边做。多一件工具,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求生的本能让众人立刻明白了这工具的价值。几名手脚麻利的卫士立刻行动起来,在附近寻找合适的材料,开始模仿制作。就连伤员,也在力所能及地帮忙打磨石片或削制木柄。
陈远则继续他的“发明”。他指导石腿和另外两人,用柔韧的藤条编织成简陋的筐篓,用于盛放可能找到的块茎或野果。他还利用找到的某种韧性极强的树皮纤维,搓制更结实的绳索,以备不时之需。
整个队伍休整的地点,暂时变成了一个原始的手工作坊。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和搓制绳索的沙沙声,取代了之前的死寂。一种积极求生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弥漫开来。
那名俘虏一直默默观察着这一切,尤其是陈远制作改良农具和指导众人的过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恐惧、麻木,逐渐变得复杂,里面掺杂着惊讶、困惑,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
陈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没有理会。他现在没时间审问,但让这个俘虏亲眼看看他们的能力和组织性,或许比严刑拷打更能瓦解其心防。
休息时间结束,队伍再次出发。这次,不少人腰间别上了新制作的、粗糙却实用的改良石锄,肩上背着新编的筐篓。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手中多了能创造食物的工具,心中似乎也踏实了几分。
他们继续沿着兽道的痕迹向东南方向跋涉。下午,他们遇到了一小片野生的、类似芋头的植物,块茎虽然不大,但数量尚可。新制作的石锄和筐篓立刻派上了用场,他们快速地挖掘、收集,得到了不少可食用的淀粉来源。
傍晚,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扎营。篝火燃起,陶罐里煮着混合了肉干(已所剩无几)和新鲜挖掘的芋头块茎的浓稠粥汤,虽然味道寡淡,但热乎乎的食物下肚,极大地缓解了饥饿和疲惫。
陈远坐在火边,慢慢咀嚼着食物,目光落在那个被捆着、分到一小碗粥的俘虏身上。经过一天的观察,尤其是看到那些改良工具和高效的组织后,这名俘虏的精神状态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陈远对石腿使了个眼色。石腿会意,走过去拿掉了俘虏嘴里的布团。
俘虏猛地喘了几口气,畏惧地看了陈远一眼,又迅速低下头。
“现在,可以说了吗?”陈远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关于那些‘贵人’,你知道多少?说出来,你可以活。否则,明天的山路,你很可能会‘意外’失足。”
俘虏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跳跃的火光映照下陈远那张年轻却深不可测的脸,又看了看周围那些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的卫士,最后,目光落在了旁边那把新制作的、沾着泥土的改良石锄上。
他咽了口唾沫,嘶哑地开口,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
“我……我说……那些‘贵人’……他们……他们穿着和你们有点像,但更……更华丽……领头的是个年轻人,脸色很白,说话……很急……他身边还有个老头,一直不说话,眼神……很吓人……他们给了族老很多……闪亮的贝币和……和一小袋那种‘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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