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后,没有人再喊我“嫂子”了。
翊坤宫领头的公公向我行礼,喊我一声“娘娘”后,场面尴尬地安静了一瞬。
各色眼神往我身上淌了一遍。
我本不是什么聪明人。
可那一刻,突然明白了。
京中贵人多,连宫女都唇红齿白。
长得娇嫩可人。
我呢?
我不自觉地低头。
本就是农家女的我,算不得好颜色。
加上这些年的风吹日晒,还有敌营三年的劳作,我的皮肤被北风吹得皲裂,我的脸被焦阳晒得黢黑。
还有我的手.........
上面层层叠叠的茧,恐怕比这宫里最卑贱的奴婢都多,我将双手往袖子里藏了又藏。
可是手能藏起来,脸却不能。
更何况,这衣服布料金贵,被我这满是老茧的手触碰,会勾丝。
第二个变的,是我的名字。
杨珩说我是皇后,不能叫阿蛮那样粗俗的名字。
他给我改名叫林月如。
听说是楚玉的哥哥楚莫帮忙起的名字。
可是,我跟他认识的时候就叫阿蛮,只是阿蛮。
月如是很好听,可是我不喜欢。
第三个变的是珩哥儿。
哦,进宫之后我就发现,没有珩哥儿,只有皇上了。
皇上说他能够成为这天下之主,群臣劳苦功高,于是纳了好些个大臣的女儿进宫。
皇上说我是皇后,不能没有规矩,于是我身边多了好几个嬷嬷。
皇上还说我是国母,要注重自己的仪态,让我好好保养脸和双手...................
哦,对了,皇上还纳了贵妃。
楚丞相的长女,楚玉。
进宫前,杨珩握着我的手,温声细语地同我解释。
“阿蛮,大军能这么快攻进京城,楚丞相功不可没,楚家在京城根深蒂固,能保住你的后位,已经是几番斡旋的结果,无论如何,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如此说,你可能明白 ?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只是问他:楚家娘子长得好看吗 ?
“没有我的阿蛮好看。”杨珩笑着捏捏我的鼻子。
他骗我。
楚玉长得冰肌玉骨。
一言一行,都是我学不来的。
她还比我小几岁。
每每不如她的意,便兔子似的红着眸,嗔怨地望着杨珩。
刚开始他还觉头疼。
说如此娇小姐,他伺候不来
后来他宿在关雎宫的日子越来越多,
再后来,连每月的初一十五,他都会由着她将他叫走。
那年我生辰,身边的嬷嬷说皇上去了贵妃那,我心下不忿,找了过去,撞见他们相处。
月如圆盘,楚玉在月下抚琴。
杨珩斜倚在一旁,喝酒。
他望着她,唇角含笑,眼底落满潋滟的月光。
我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藏起来。
那个夜晚,我学会生平第一句诗:“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是杨珩,不对,是皇上的阮贵人教我的。
是个很奇怪的女子。
她跟我说是我烧了敌军的粮草才让她弟弟免于上战场,她视我为恩人。
她还说,男人的话都不可信,让我早做筹谋。
她还教我读书、写字,让我要提防皇上和太子。
但是天佑是我的儿子,她肯定是在胡说。
当然,形容月亮的诗我没学会,还是只会一句月如圆盘。
其实只是如此,我不会想要离开。
那瓷瓶里的假死药,交予我之人叮嘱过。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
毕竟是药,多少会有些毒性。
比如有可能,会令我忘掉一些人,一些事。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用它的。
无论杨珩变成什么样子,这皇宫,还有佑儿。
我怀胎十月,呕心沥血养大的孩子,整个后宫都在笑我粗鄙,不堪后位的时候。他操着稚嫩的嗓音,一个个地给那些人打板子。
他喜欢窝在我的怀里,四下无人的时候偷偷喊我“娘亲”。
说:“娘亲,佑儿最爱你了。
然后奶奶地亲我一口。
佑儿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
大抵是从他进太学开始。
阮贵人也的确没有说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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