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城议事堂内，檀香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无形的张力。
破天荒端坐于客座之上，一身锦缎富商装扮，手中把玩着一枚成色普通的玉佩。他看似闲适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掠过墙上悬挂的《江山耕织图》，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此图笔法雄浑，意境开阔，绝非寻常闺阁女子所能为，倒有几分治世安邦的气度。
主位上，凤倾羽一身玄色素裙，未施粉黛，却难掩其倾城之貌。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只是那双凤眸太过清冷，宛如寒潭，让人望之生畏。她手中捧着一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也让她的心思显得愈发难测。
“听闻‘贾老板’此行，是想与破天荒凤阳城通商？”凤倾羽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却不带半分温度。
破天荒放下玉佩，微微欠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商人式笑容：“正是。久闻凤阳城物阜民丰，风气开明，在下‘贾有余’，愿以江南丝绸、茶叶，换取贵地特产，互利共赢。”他刻意加重了“贾有余”三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试探。
凤倾羽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似嘲讽，又似玩味：“贾老板倒是消息灵通。只是，破天荒凤阳城虽小，却也自给自足，向来不与外乡商人轻易往来。不知贾老板有何过人之处，能让本城主破例？”
破天荒心中一凛。这凤倾羽果然非同凡响，一开口便直击要害，看似拒绝，实则在试探他的底牌。他从容一笑，答道：“城主此言差矣。凤阳城虽好，却地处偏隅，若想更进一步，终究离不开与外界的交流。在下带来的，不仅是丝绸茶叶，更是外面的商机与信息。比如，近日南方三藩王蠢蠢欲动，对周边城池虎视眈眈，城主难道就不担心吗？”
他话锋一转，不再谈通商，反而直指当前局势。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不得不走的棋。既然对方已有所察觉，再遮遮掩掩反而落了下乘。
凤倾羽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破天荒，凤眸中寒光一闪：“贾老板倒是关心时政。只是，这些国家大事，与你一个商人何干？莫非，贾老板的生意，做到了王爷们的头上？”她的语气看似平淡，却暗藏杀机，若破天荒回答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破天荒心中暗道一声“好厉害的女子”，面上却不动声色：“城主说笑了。在下只是个小商人，哪里敢和王爷们打交道。只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南方战火燃起，凤阳城又岂能独善其身？在下关心时政，不过是为了保住自己这点小家当罢了。”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回自身，既表明了自己对局势的关注，又不至于显得太过突兀。
凤倾羽不置可否，轻轻吹了吹茶沫：“贾老板倒是有先见之明。只是，破天荒凤阳城有凤甲军三万，粮草充足，就算三藩王真的打过来，也未必能讨到好处。”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这是属于凤阳城的底气。
破天荒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起身走到堂中悬挂的地图前，手指点向凤阳城的位置：“城主所言极是，凤阳城易守难攻，固若金汤。只是，城主请看，凤阳城地处三藩王势力的夹缝之中，北有靖王，东有闽王，南有越王。三王之中，任何一王单独来犯，凤阳城或许能应付。可若三王联手，或其中两王联手，凤阳城又能支撑多久？”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重锤般敲在众人的心坎上。议事堂内的气氛愈发凝重，连站在两侧的侍女都感受到了这无形的压力。
凤倾羽放下茶杯，目光也投向地图，陷入了沉思。破天荒所言，正是她一直以来忧心忡忡之事。凤阳城虽强，但终究势单力薄，若真的被三藩王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那依贾老板之见，凤阳城当如何自处？”凤倾羽再次开口，语气中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探寻。她开始真正将眼前这个“贾老板”视为一个可以平等对话的对手。
破天荒见她松口，心中稍定，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他回到座位上，缓缓说道：“以卵击石，智者不为。凤阳城若想在乱世中保全自身，甚至发展壮大，唯有寻找盟友，合纵连横。”
“盟友？”凤倾羽挑眉，“天下之大，诸侯割据，凤阳城又能与谁结盟？那些男性帝王将相，眼中何时有过破天荒们女子的立足之地？”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懑，显然对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有着深刻的体会。
破天荒微微一笑：“城主此言差矣。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结盟与否，无关男女，只关乎利益。只要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便有结盟的可能。比如……那位新登基的天子。”
他终于抛出了自己的底牌，目光灼灼地看着凤倾羽，观察着她的反应。
凤倾羽瞳孔微缩，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早就怀疑眼前这个“贾老板”身份不简单，此刻听到他提及新皇，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她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冷冷地说道：“贾老板好大的胆子，竟敢妄议天子。破天荒凤阳城虽地处偏远，却也知道君臣之礼。”
破天荒却不以为意，反而笑道：“城主何必自欺欺人。若城主真的那么在乎君臣之礼，又何必在这凤阳城推行女尊，俨然一方女王？城主心中，恐怕也对那个男尊女卑的朝廷不满吧？”
“你……”凤倾羽被说中心事，一时语塞。她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如此敏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破天荒见状，趁热打铁道：“新皇登基，根基未稳，三藩王拥兵自重，虎视眈眈。此时，新皇最需要的，便是盟友。而凤阳城，地处南方要冲，兵精粮足，正是新皇梦寐以求的盟友。同样，凤阳城若想摆脱三藩王的威胁，新皇也是最好的选择。”
他站起身，走到凤倾羽面前，目光诚恳：“城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与新皇联手，共讨三藩。到时候，凤阳城不仅能保全自身，更能在新的朝局中占据一席之地，为天下女子争一口气。”
凤倾羽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她不得不承认，这个“贾老板”的胆识和见解，确实非同凡响。他提出的建议，也确实极具诱惑力。只是，与朝廷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她不得不慎重。
“贾老板似乎对新皇很有信心？”凤倾羽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
破天荒坦然一笑：“破天荒不仅对新皇有信心，更对城主有信心。城主有经天纬地之才，若能与新皇携手，必能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期许，让凤倾羽也不禁有些动容。她看着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突然觉得，或许与他合作，真的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贾老板……不，或许破天荒该称你为‘特使大人’？”凤倾羽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破天荒。
破天荒心中一惊，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微微一笑：“城主慧眼，在下佩服。”他没有直接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将皮球踢回给了凤倾羽。
凤倾羽看着他从容不迫的样子，心中暗自佩服。这个男人，不仅胆识过人，心智更是坚韧。她沉吟片刻，缓缓说道：“特使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不如先在凤阳城住下，容本城主考虑考虑。”
破天荒知道，这是凤倾羽的缓兵之计，也是她愿意继续谈下去的信号。他微微一笑：“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在下静候城主佳音。”
一场不动声色的智斗，暂时落下了帷幕。凤倾羽看着破天荒离去的背影，凤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她知道，自己的人生，或许将因此而改变。而破天荒也暗自庆幸，此行凤阳城，或许真的能收获一个意想不到的盟友。
议事堂内，檀香依旧袅袅，但空气中的张力却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平衡。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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