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悲壮的暖色。破天荒立于丹陛之上,手中攥着那份墨迹未干的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御案上的青铜灯盏明明灭灭,将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宛如他此刻波澜起伏的心绪。
陛下,苏医令已在宫门外候旨。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殿内沉寂,惊得烛火微微摇曳。
破天荒缓缓松开奏折,苏凌那娟秀却力透纸背的字迹仿佛还在眼前跳动。三日来,这位年仅二十有三的女医令三次叩宫请命,朱砂笔写下的请战书字字泣血,将边关十万将士的苦楚淋漓展现。想起昨日御书房的对峙,他至今仍能感受到那股清冽如寒梅的倔强——当时苏凌白衣胜雪,长揖不拜,清冷的眸子里燃着比殿中炭火更炽烈的光。
陛下可知,昨日北境急报,三万伤兵挤在不足千坪的临时医帐,半数创口生蛆。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锥,医者眼中无男女,更无战场与深宫之别。若陛下不准,臣...自请削去医令之职,以布衣之身奔赴前线。
破天荒望着阶下那道纤瘦却挺拔的身影,喉结艰涩地滚动。他想起三年前那场席卷京华的瘟疫,正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以一己之力研制出清瘟散,七日之内平定灾情。那时她也是这般眼神,清冷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仿佛九天玄女降落凡尘,手中柳叶刀能斩断生死轮回。
传朕旨意。破天荒突然开口,龙袍广袖在空中划出沉重的弧线,命羽林卫第三营全员拔营,由李将军统领,护送苏医令及太医院随行医官北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阶下屏息待命的将领们,凡苏医令所过州府,各级医署须全力配合,若有延误...军法处置!
金銮殿的铜钟在暮色中敲响,惊起檐角铜铃阵阵清越。苏凌跪在冰凉的白玉阶前,听着内侍宣读那道沉甸甸的旨意,素白的手指悄然握紧药箱系带。当听到准苏凌便宜行事,调动沿途所有药材时,她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泛起水光,却倔强地未曾坠落一滴。
臣,谢陛下隆恩!她以额触地,玄色医袍在晚风中展开,宛如一只蓄势待飞的墨蝶。
出征那日,破天荒亲自到校场送行。三百羽林卫玄甲银枪,在朝阳下折射出森冷的寒光,玄色披风上的苍鹰图腾猎猎作响。苏凌一身素白劲装,腰间悬着银针囊与短匕,往日束起的青丝此刻编成利落的麻花辫,仅用一根木簪固定。她正在检查驮马背上的医箱,纤细的手指拂过贴着金疮药麻沸散标签的陶罐,动作轻柔如抚摸初生婴儿。
苏医令。破天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凌转身行礼,目光平静无波:陛下。
破天荒望着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心中突然涌上莫名的酸涩。这几日她定是彻夜未眠,太医院的药材清单堆起来足有半人高。他从内侍手中接过一个紫檀木匣,打开时露出里面的鎏金令牌,龙纹四周镌刻着如朕亲临四个篆字。
此乃调兵虎符的副牌。他将木匣递过去,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她微凉的掌心,北境诸将虽勇猛,却多有鲁莽。若遇军中医务受阻,可持此牌节制。
苏凌接过木匣的刹那,指节微微颤抖。她能感受到令牌上残留的体温,那温度顺着血脉一路蔓延至心脏,烫得她眼眶发热。抬头时,却见破天荒已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龙袍曳地的背影。
陛下...
朕在。
臣有一言。苏凌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罕见的哽咽,若臣...未能归来...
闭嘴!破天荒猛地转身,龙目圆睁,额上青筋隐现,朕不准你说这种话!他大步上前,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苏凌听着,你不仅要治好将士们,更要给朕活着回来!朕...朕还要听你讲岭南的草药图谱!
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惊得周围将士纷纷侧目。苏凌怔怔望着他泛红的眼眶,突然绽开一抹极浅的笑容,清冷的面容瞬间冰雪消融,美得让人心惊。
臣,遵旨。
号角声在长街上呜咽响起,苏凌翻身上马,纯白的身影在玄甲军阵中格外醒目。她勒住缰绳回首望去,金銮殿的琉璃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城门楼上,宛如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
苏凌轻喝一声,调转马头。白马扬起前蹄,发出一声清越的嘶鸣,随即载着主人汇入北上的洪流。三百玄甲卫紧随其后,铁甲铿锵声震彻长街,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激昂的鼓点。
破天荒站在城头,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白色身影,直到变成天际线处的一个小点。秋风卷起他的龙袍,猎猎作响如同战旗。内侍递上温热的参茶,却见天子眼中竟有水光闪动。
陛下,风大了,回銮吧。
破天荒没有回头,只是低声呢喃:她会回来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南飞的雁阵。手中的白玉扳指被摩挲得温热,他想起昨夜太医院院判的密报——苏凌自请出征前,已将名下所有田产变卖,全数换成药材送往边关。
城楼下的号角声渐渐远去,只余下猎猎风声。破天荒望着空荡荡的官道,突然想起苏凌入宫时的模样。那年她才十七岁,背着半旧的药篓跪在宫门前,为救治染病的小太监甘愿自罚三十廷杖。那时她的眼神,也像今日这般,清冷中藏着一团火,能将世间所有苦难都烧成灰烬。
陛下,该早朝了。内侍第三次轻声提醒。
破天荒缓缓转身,龙靴踩在冰凉的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望着东方初升的旭日,突然高声下令:传旨兵部,即刻起,北境所有伤兵优先救治,粮草供应向医帐倾斜!
朝阳喷薄而出,将万丈金光洒在帝国的土地上。遥远的北方,一支白衣队伍正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苏凌勒马立于山巅,望着层峦叠嶂外的苍茫草原,素白的披风在风中舒展如翼。她从怀中取出那枚鎏金令牌,在阳光下折射出温暖的光晕,清冷的眸子里,映照着整个北境的万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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