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未完全驱散夜露，观星阁这座高耸的建筑内部已是一片肃穆的忙碌。
巨大的星象浑仪在能量驱动下缓慢旋转，四壁光幕上流淌着实时数据流，数名司天监官员正低声交流，脸上都带着凝重。
监正墨衍正站在中央主控台前，双手按在水晶面板上，眉头紧锁。
见到舞昭，他微微颔首，目光片刻未离光幕。
“监正。”舞昭走近，“情况如何？”
墨衍抬手在光幕上一划，立体的星域图景展开：
数颗基准星的运行轨迹出现了细微的偏移，星体之间的能量辐射背景波纹呈现出不自然的紊乱，更深处，空间引力读数显示着难以解释的畸变扰动。
更引人注目的是，这片异常区域的“边界”正在以缓慢但持续的速度，向着烈阳主星所在的紫微星区方向蔓延。
光幕边缘，一行行红色的警示数据不断刷新：
【区域空间曲率畸变率：+0.0037%\/标准时，持续上升】
【异常能量辐射谱特征：未识别，与已知宇宙自然现象匹配度＜5%】
【信息熵扰动指数：超标，持续扩散】
【指向性关联分析：与云霄天庭核心能量脉动周期相关性达89.3%】
……
“扩散速度在加快。”墨衍的声音干涩，
“按照这个趋势，最多七日，其影响范围将正式覆盖紫微主星区。且这种‘信息熵增’……我们从未在自然星象中观测到过。”
“那就是非自然？”舞昭盯着那片色彩斑驳的星区，
“能否查明源头？还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宇宙自然活动？”
墨衍苦笑摇头：“这就是最棘手之处。我们动用了天道塔百分之三十的算力进行溯源推演，结果全部在进入核心区前就陷入逻辑死循环或数据崩塌。”
“仿佛有某种更高层级的力量，干扰甚至‘否决’了探查。还会针对我们的探查方式做出‘反应’，甚至……‘学习’和‘适应’。自然现象不可能有这种特性。”
舞昭沉默地看着光幕上那些触目惊心的红色数据，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腰间佩剑的剑柄。
“已知文明中，谁有能力做到这一步？”
“理论上，”墨衍的声音更低了，
“只有对虚空研究最深的存在，可能触及这种干涉现实与信息层级的领域。但我们没有证据，也……无法想象其动机。这种规模的、且如此精准指向我们的干涉，若是人为，其图谋必然远超寻常。”
这话已接近危险的边缘。
“女神和将军知道了吗？”
“初步简报已呈送。但更详细的报告……我们需要更多时间。”墨衍深吸一口气。
“星象异动加剧，源头不明，威胁等级上调至‘甲上’。建议加强全境警戒，尤其是天道塔及主神所在区域。另外……”
他看向舞昭，意有所指：“明日贵客的治疗，将在天道塔进行。塔内规则干涉可能会与外界的异常星象产生何种耦合……无法预测。请务必提醒主神与潘震将军，做好最坏的预案。”
舞昭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离开观星台时，晨光已有些刺眼。
舞昭抬头望向天空，白日里自然看不见星象，但她总觉得，那片无形的阴影，正沉甸甸地压在整个云霄天庭上空。
黄昏时分，雨来了。
起初只是零星的、闪烁着微光的雨丝，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
很快便细密起来，落在观澜轩外围那层若有若无的能量屏障上，激起一片细碎而朦胧的光漪。
“啪嗒。”
一颗裹着金纸的糖球穿过雨幕，精准地砸在轩窗上，滚落到廊下。
林璃推开窗，看见庭院里站着个披深色斗篷的身影。
那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带着狡黠笑意的脸——是蕾娜。
“接着！”她又抛过来两颗。
林璃接住，是烈阳特产的“熔岩糖”，外层金箔，内里是流动的、带着微温的琥珀色糖浆。
“娜姐？”李焱也从侧间探出头。
“嘘——”蕾娜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鬼脸，“偷偷溜出来的。潘震老头儿要是知道我这个点还在外面晃，又该念叨‘主神仪态’了。”
她三两步跨到廊下，抖了抖斗篷上的水珠。
灯光下，她脸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眼睛亮晶晶的，全然不见朝堂上的威仪。
“这几天憋死我了！”蕾娜一屁股坐在廊栏上，剥了颗糖扔进嘴里，
“天天不是跟那群老臣扯皮，就是核对能量矩阵参数。你们是不知道，司天监那帮老头子有多能抠细节——连备用能量垃圾处理都要问我意见！”
她鼓起腮帮子，孩子气地抱怨：“我哪记得住那些！最后还是潘震解围，说‘主神只需把握大略’……啧，老头儿有时候还挺够意思。”
林璃忍不住笑了。
这才是她熟悉的娜姐。
“不过说正事。”蕾娜咽下糖，神色认真了些，“明天辰时，仪仗会准时到。衣服给你们备好了，就在内间衣柜里，按最正式的次级朝会规格来。”
她掰着手指开始数：“潘震坐镇塔心主控，我在外围总闸调度全局能量。舞昭带赤凤卫守塔下三层，玄坤镇南节点，李兴霸镇北节点——这几个都是靠谱的。”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玄天极我派去巡边了。最近边境几个星域有点小动静，正好需要他这样的老将去坐镇。”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林璃和李焱都听懂了。
“娜姐，其实没必要……”李焱想说什么。
“有必要。”蕾娜打断他，眼神明亮而坚定，“我是主神，我说了算。我要办成的事不允许变量存在的。”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当然，顺便也省得你们治疗时还得提防背后。”
雨声淅沥，廊下暖黄的光映着她带笑的侧脸。
林璃能想象，这背后需要多少政治手腕和博弈。
这个年轻的太阳女神，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笨拙却又坚定地学习如何掌控局面、守护想守护的人。
“好了，不说这个。”蕾娜甩了下头，似乎想甩开那些纷杂的思绪。
“即便玄天极不在，你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天道塔……远不止是一座塔。”
她的神色真正严肃起来：“里面不仅封存着许多古老的秘密，还连接着……一些沉眠的存在。治疗过程中，能量波动可能会惊醒‘它们’。到时候，潘震将军会处理，你们只需要专注治疗本身，不要分心，不要好奇。”
“沉眠的存在？”李焱好奇。
“烈阳的底蕴。”蕾娜没有多解释，从怀中取出两枚物件，摊在掌心。
是两枚白玉符箓，小巧玲珑，在廊下昏黄的光线中，表面雕刻的纹路细密繁复到看一眼都觉得目眩。
“‘守心玉’。”蕾娜将玉符分别放入两人手中。
触手温润异常，一股清冽安宁之意顺着掌心直透灵台。
“贴身佩戴。塔内的环境……对意识冲击很大。它可在一定程度上稳固你们的精神。”
她特别看向林璃，目光深邃：“林璃，你对意识层面的东西敏感，在塔里受到的冲击会比李焱直接得多。记住，不要过于深入地感知塔内能量流动，更别尝试跟任何不该搭话的‘存在’建立连接。那非常危险。”
林璃握紧玉符，郑重颔首：“我明白，多谢娜姐。”
“该交代的就这些。今晚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蕾娜将斗篷重新拉好，兜帽阴影再次遮住面容。
她侧过脸，灯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明日……加油啊。”
说完，她跳下廊栏，身影很快消失在迷蒙的雨帘中。
夜更深了。
云霄天庭的灯火依次熄灭，陷入程式化的“沉睡”。
但在那天道塔最深处，一间自建成之日起便再未开启过的密室内，厚重的尘埃无风自动。
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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