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荏苒,倏忽三日已过。这日清晨,贾珝将院中诸事细细嘱咐了春叶等人,打点好行装,便往荣庆堂来辞行。
才进堂内,但见暖香扑面,贾母正歪在榻上,宝玉挨着黛玉坐在下首绣墩上,手里剥着蜜桔,一瓣一瓣地递与贾母。王夫人与三春姊妹围坐在一旁做针线,时不时含笑看他们一眼。
见贾珝进来,众人皆抬起头来。贾母笑道:“珝哥儿来了,快坐。”
贾珝先向贾母行了礼,又与众姊妹见过,这才开口道:“孙儿今日便要回国子监了,特来向老祖宗辞行。”
王夫人闻言,放下手中针线,关切道:“这般快便要回去?如今天气渐寒,监中可还缺什么用度?”说着便要唤丫鬟,“去将我屋里那件玄狐皮大氅取来。”
贾珝忙止住道:“母亲不必费心,儿子都已准备齐全了。”
王夫人仍不放心,又道:“你身边只带着两个小厮,未免太简薄了些。不如再带两个老成的家人去,也好照应起居。”
贾母在榻上开口道:“既然你母亲不放心,就再带两个随从去罢。”贾珝见贾母发话,只得应了。
这时贾珝瞥见宝玉正与黛玉低声说笑,黛玉却只是淡淡应着,似有些心不在焉。贾珝心下暗笑,故意对宝玉道:“二哥可要一同回去?”
宝玉一愣,支吾道:“这个……我这几日总觉得头晕脑胀,想在府里再将养几日。”
贾珝心中暗忖:什么头晕脑胀,分明是舍不得这温柔乡。面上却故作关切道:“我正要去向老爷辞行,老爷前儿还问起二哥何时回国子监。既然二哥身子不适,我这就去禀明老爷,让二哥在府里多住几日。”
宝玉一听“老爷”二字,顿时慌了神,连忙起身道:“三弟且慢!我辈读书人自当以学业为重,岂能因小病耽误功课?我这就收拾行李,随三弟同去。”
贾母和王夫人见他转变如此之快,都不禁怔住。黛玉抬眸看了宝玉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三春姊妹更是面面相觑,探春忍不住以袖掩口,险些笑出声来。
贾珝强忍笑意,故作关切道:“二哥真不多留几日?”
宝玉连连摆手:“不必不必,学业要紧。”
王夫人还想再劝,宝玉只得硬着头皮道:“儿子真的无碍了。”
贾珝便与宝玉一同向贾母告辞,往贾政书房去。到了书房,却见贾政不在,宝玉顿时松了口气,正盘算着再赖几日,不料贾政恰好回来。兄弟二人忙上前行礼。
贾政问道:“这是要往哪里去?”
贾珝回道:“儿子今日回国子监,特来向父亲辞行。”
贾政见宝玉也跟着,颇觉意外,却仍板着脸道:“既然回去,就要好生读书,莫要辜负了朝廷栽培。”说着瞪了宝玉一眼,“尤其是你,再敢荒废学业,仔细你的皮!”
宝玉吓得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贾珝忙扶住他,向贾政行礼告退。
出了府门,贾珝吩咐小厮另备一辆马车装载宝玉的行李。兄弟二人登上马车,正打算往国子监去。
方才登车,还未坐稳,便瞧见不远处周瑞家的引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并一个稚龄幼童,正往荣国府这边走来。那周瑞家的眼尖,远远望见两位爷的马车,忙拉着那二人避到道旁,垂手侍立。
贾珝心下好奇,掀帘问道:“周姐姐,这是带的什么人?”
周瑞家的忙上前回话:“回三爷,这是王家的一门远亲,祖上与咱们太太娘家有些往来。如今家里艰难,特来寻太太讨个主意。”说着又低声道,“原是山野人家,不懂什么规矩,三爷莫要见怪。”
贾珝闻言心中一动,忽的想起一事,忙下车走近细看。但见那老妪约莫六七十岁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袄子,满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身旁那孩子约莫五六岁,怯生生地拽着老妪的衣角,一双眼睛却乌溜溜地转着。
“老人家尊姓大名?”贾珝温声问道。
那老妪见周瑞家的称他“三爷”,知道是府里的主子,慌得就要跪下,却被贾珝一把扶住。
“使不得,使不得。”贾珝连声道,“既是王家旧识,按理也该称一声长辈,哪有让长辈见礼的道理?”
老妪见这位少爷这般和气,心下稍安,陪笑道:“老身姓刘,原是山野村妇,当不起少爷这般客气。”说着拉过身边的孩子,“这是老身的孙儿,小名板儿。”
贾珝听得刘字,又见这祖孙二人的形容,顿时恍然:这可不就是日后那个三进荣国府、知恩图报的刘姥姥么!
刘姥姥家中,原与金陵王家确有些瓜葛。其女婿姓王,小名狗儿,祖上也曾做过一任小京官,昔年因贪图王家权势,便认了王夫人之父为叔父,两家联了宗。奈何这王狗儿祖父去世后,家道便日渐萧条,只得搬出城外居住。那狗儿整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家中光景越发艰难。其妻刘氏操持家务,生育一子取名板儿,又生一女名唤青儿。这刘姥姥乃是狗儿的岳母,如今见女婿家计艰难,想起昔年这门远亲,便舍了老脸,带着外孙板儿前来荣国府碰碰运气。
他记得书上说,这刘姥姥虽是乡野村妇,却最是明事理、知进退。后来贾府落难,还是她救了巧姐,是个难得的善心人。
想到此处,贾珝对周瑞家的正色道:“既是太太的亲戚,要好生招待才是。”又唤过一个小厮,“去禀告太太,就说有客来访,请太太务必好生款待。”
刘姥姥这才知道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少年,竟是王夫人的三公子,慌得又要行礼,却被贾珝含笑拦住。
“姥姥不必多礼。”贾珝温言道,“来者是客,只管安心便是。”
周瑞家的见三爷这般吩咐,连声应下,引着刘姥姥往角门去了。贾珝目送他们进了府,这才转身上车。
马车缓缓启动,贾宝玉好奇问道:“三弟怎么对个乡下婆子这般客气?”
贾珝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荣国府,轻声道:“二哥不知,有时候这些看似卑微的人,反倒比那些锦衣玉食的更懂得知恩图报。”
贾宝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要再问,却见贾珝已经闭目养神,便也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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