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一战，虽击溃伏敌，但九霄众人消耗亦是不小，尤其是精神上的持续紧绷，更甚于体力真元的损耗。
峡谷内的狂风依旧呜咽，却吹不散弥漫的血腥与焦糊气味。
众人寻了一处相对背风、视野尚可的岩壁凹陷处，抓紧时间调息恢复。
石猛和赵莽二人冲锋在前，硬抗了第一波围攻，虽仗着皮糙肉厚和煞气护体未受致命重伤，但灵力与体力消耗巨大，身上也添了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皮肉翻卷，看着颇为骇人。
煞气能增强攻防，对疼痛的缓解却有限。
林婉清仔细为他们清理伤口、敷上药膏，动作轻柔而专注，眼中带着心疼，更有一种自责。‘若我能再强一些，炼丹更快一些，或许就能提前准备更多防护或恢复的丹药……’她心中暗忖，手上的动作越发细致。
“婉清姐，没事儿，都是皮外伤！”石猛咧嘴一笑，试图显得轻松，但药膏触及伤口时肌肉的轻微抽搐出卖了他。
“就是，还不够挠痒痒的！”赵莽也瓮声附和，他的一条胳膊被一道阴险的风刃划开尺长伤口，深可见骨，此刻却强撑着说不疼。
南宫烈抱剑立于一块凸出的巨岩之上，身形挺拔如松，遥望来路与去路，警戒四方。
他气息悠长，离火剑意依旧在体内缓缓流转，仿佛刚才那斩破阵法的惊天一剑并未消耗多少。
但仔细看，他握剑的手背青筋比平日略微凸显，呼吸的韵律也经过刻意调整。
金丹后期全力一击，破那等合击阵法，岂会轻松？
他心中清明，只是不愿在众人面前显露疲态。
更重要的是，他深知自己现在是除了凌霄之外的最高战力，必须时刻保持威慑。
他的目光扫过峡谷两端，鹰隼般锐利，心中却在评估：
来袭者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绝非乌合之众。
那“影”字令牌……或许与当年灭我宗门的那些阴祟手段，有相似之处？
这个念头让他眼神更冷了几分。
炎灵儿则蹲在一旁，有些兴奋地清点着战利品——从那些没来得及逃走或被打晕的黑衣人身上搜出的灵石、材料和一些品相一般的法器。
她试图用这种方式驱散战斗后的紧张感和血腥味带来的不适。
“这些家伙，比黑松林那些穷鬼富裕多了！看来是下了血本。可惜跑了不少，储物袋也没全留下。”
她一边嘟囔着，将有用的东西分门别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独自沉思的凌霄。
看到凌霄凝重的侧脸，她心中那点因为战斗胜利而升起的小得意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关切和一丝自己未能帮上更大忙的懊恼。
他的压力一定很大……我要更努力才行。’
凌霄没有参与休整，他独自走到峡谷一侧相对避风且能俯瞰部分来路的石坡上，盘膝坐下。并非不累，而是心头疑云重重，让他无法静心调息。
手中握着那枚刻有“影”字的黑色令牌，神识如同最细腻的梳子。
反复探查，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纹理或能量残留。
令牌入手冰凉彻骨，那种凉意仿佛能渗透皮肤，直抵神魂。
非金非木，材质特异，以他如今的神识强度，竟也只能探入表面三分，内部结构混沌一片，显然经过了极其高明的隔绝处理。
除了那个阴刻的“影”字，再无其他标识，也没有任何灵力烙印或个人气息残留，干净得过分，显然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标准制式物品。
‘影……’凌霄沉吟，指尖无意识地在令牌冰凉的表面摩挲。
这个字代表的含义太广，也太模糊。
可能是某个杀手组织的代号，可能是某个大势力麾下见不得光的隐秘部队，也可能仅仅是某个首领或计划的代号。
但无论如何，都指向一个事实：
对手是专业的、有组织的，且目的绝非仅仅为了灵石。
对方两次出手，节奏清晰。
黑松林是试探，用廉价的流寇人命来摸清己方的反应速度、战斗风格和大致实力。
黑风峡则是真正的杀招，利用地利，出动精锐，结阵强攻，力求一举拿下或重创。
计划周密，执行果决，撤退时也毫不拖泥带水（除了那个倒霉的金丹中期首领），绝非乌合之众。
最关键的是，他们似乎对己方的人员配置、行进路线有一定了解。
选择在黑风峡这个最适合埋伏强攻的地点动手，时机拿捏得相当准。
‘是百宝楼泄露了消息？钱不多那个老狐狸，利益至上，但似乎没必要用这种激烈手段，他更倾向于投资而非抢劫……还是从我们离开黑山城就被多方势力眼线盯上了？这可能性很大。
亦或是……药王谷那边出了问题？’凌霄脑海中闪过谷中那些面孔，陈长老的殷切，其他丹师或学徒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暂时无法确定。
一个个念头升起又被压下，线索太少，如同雾里看花。
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属性独特的星辰之力注入令牌。
令牌微微一震，表面浮现出极其淡薄、几乎难以察觉的黑色幽光，如同深潭中偶尔泛起的一个泡沫，但转瞬即逝，再无反应，连那丝星辰之力也如石沉大海。
‘果然有门道，但这令牌更像是一个信物或身份标识，或许在特定情况下用于辨认同伙，并非追踪或通讯之用。’
凌霄暗自判断。他将令牌郑重收起，这可能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暂时理不出头绪，他闭上双眼，并非调息，而是将神识沉入识海，回顾之前的战斗，尤其是自己出手的那一剑“星芒，破”。
经过虚空晶石的初步感悟和云瑶仙子那番“意至则剑至”的点拨，他感觉自己的剑意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心念微动，识海中那柄由纯粹剑意凝聚的“心剑”虚影微微震颤，剑身周围，似乎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空”的韵味，并非虚无，而是一种“存在于此，又超脱于此”的奇异感觉。剑身的轮廓偶尔会变得极其模糊一瞬，仿佛要融入周围无形的神识虚空之中，但很快又凝实。
“意至则剑至……”他再次回味着云瑶那虚弱却直指本源的话语。
今日击杀那名金丹初期的一剑，固然有对方注意力被石猛他们吸引、自身修为碾压的因素，但出剑时那种“念动即剑发”，仿佛剑尖与目标之间距离被微妙缩短的感觉，是否就是那一丝空间感悟的雏形？
他不敢确定，但方向似乎没错。
“凌大哥，我们休整得差不多了。”炎灵儿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凌霄睁开眼，看到众人已经重新聚拢过来。
石猛和赵莽换上了干净的备用衣物，精神恢复了不少，但眼底的疲惫难以完全掩饰。
林婉清脸色依旧有些苍白，连续炼丹、精神紧绷、战斗、又为队友疗伤，她的神识和真元消耗其实不小，只是在强撑着。
南宫烈依旧站在岩上，但气息已经调整得更为圆融，目光望向他，微微颔首。
“此地不宜久留。”南宫烈从岩石上跃下，落地无声，“血腥味太重，恐引来嗅觉灵敏的妖兽或其他循踪而至的不速之客。”
他的经验老道，考虑周全。
凌霄点头，起身道：
“走吧。接下来是‘落魂坡’，地势更为复杂，迷雾能扰人神魂，需加倍小心。”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婉清身上，看到她勉力支撑的样子，心中一软，柔声道：
“婉清，若是撑不住，及时服用丹药，不要吝啬。”
他知道林婉清有时候过于为团队考虑，反而忽略自己。
林婉清心中一暖，感受到那份关切，轻轻点头，声音柔和却坚定：“我没事，还能坚持。”
炎灵儿看着两人之间无需多言的默契互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些羡慕，有些酸涩，但很快又被她惯有的爽朗和豁达取代。
她扬起笑脸，试图活跃气氛：
“放心啦阁主，有我和南宫师兄在，还有石猛赵莽两个铁打的前锋，保管平平安安回到药王谷！到时候让婉清姐好好休息，我给你熬灵草汤补补！”
“你说谁是肉盾（铁打的前锋）？！”
石猛和赵莽同时瞪眼，对炎灵儿的称呼表示抗议。
“谁答应就是谁咯！能打能扛，多光荣！”
炎灵儿做了个鬼脸，灵巧地躲到林婉清身后。
紧张凝重的气氛被这小小的、略带熟悉的插曲冲淡了些许，众人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一行人再次启程，迅速离开这血腥弥漫、令人不安的黑风峡，向着前方那片被灰色雾气笼罩、传闻中能迷魂荡魄的“落魂坡”行去。
每个人的心弦依旧紧绷，但团队之间彼此扶持的感觉，给了他们更多的底气。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黑风峡一侧极高的、几乎垂直的悬崖顶端，一道几乎与灰褐色岩石融为一体的淡薄影子，仿佛没有实体，正悄然注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
那影子对下方的血腥战场漠不关心，目光锁定凌霄的背影片刻，随即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般，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崖顶的乱石之间，没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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